老师喜欢一组一组地改作业和试卷,这样容易分辨有没有抄袭的情况发生,傅懿行的本子或卷子不可避免会被传到我的手上:
傅懿行的数学和物理好到令人发指,卷子上往往没有扣分项;我的物理老师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老头,他喜欢在错的地方打钩,学不好物理的人作业上大多是红艳艳的勾,而他的作业每次都像被老头遗落了一般,收上去什么样发下来就是什么样,一开始我和我同桌还被这种现象蒙骗了,毕竟一次作业总得有那么两三个勾吧,便一起给傅懿行判卷,才发现他的答案就是标准答案,所以不需要老师再指手划脚了。
路迢迢也最不喜欢照他的卷子给自己订正,傅懿行总有办法省略他觉得没有意义的解题步骤——这往往是他得不到满分的原因,思维方式又极其跳脱,难一点的题看他的解答也没有用,根本看不懂的。
与他过分优秀的数学和物理相比,傅懿行的语文水平就很一般了,古文学得尤其差,迢迢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在传卷子时拿着他的卷子向我展示傅懿行这次又把翻译题糟蹋成什么样了。
当然,这种分享只能趁他不在的时候进行。
他在的时候我是不会回头听迢迢瞎掰扯的。
傅懿行其实算比较沉默的类型,也不爱笑,班上女生说这个男神就像高岭之花一样,只可远观,没法亵玩,嫌弃他给人的距离感太强烈了。
我觉得这种距离感和傅懿行的性格应该没什么关系,他话不多,但并不高冷,后排的男生都觉得他人挺随和的,女生们大概是因为都在前几排,坐得太远了才会对他有这种不客观的评价。
不爱笑这点倒是真的,诚然我常常因为回头拿东西沐浴在他浅却认真的微笑里,其他情况下的确很少看到他笑。
我想我大概是沾了唐城的光了吧。
很奇怪,我原以为自己这样不太正面的人会很难和同学融入到一起,加上我又是一开始时唯一没有做自我介绍的那个人,原本我对正常的校园生活已经不抱期望了,但我和我的新同学们相处得都很好,至少我周围一圈人都很友好。
也许是我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掩饰得很巧妙的原因吧。
时间的确能够治愈一些伤痛,比如我稍微大了一点儿之后就很少想起我的亲爸妈了,还能自由自在地享受和警察叔叔一起的生活,但是警察叔叔的去世硬生生地扯开了我那条隐秘却真实存在的伤口,二次创伤真的很痛啊,三个月过去了,我还在反反复复地做同样的梦——一声巨响之后,我爸妈满头是血地倒在了车前排的座椅上,我从车窗里爬了出去,看着被撞得辨不出形状的车头发愣,然后那车竟然动起来了,警察叔叔扒着车门喊停下,车却越开越快,越开越快,驶入一片白茫茫的雾,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也不知道车在哪里。
每次醒来我都觉得很茫然。
感觉身子轻得很。
友好的同学们、单纯善良的唐城、乃至那个被我刻意忽视的傅懿行都在给我的生活增重,每天早起时的虚无感却依然把我困在了时间之外。
好在我清醒时的心理活动少了很多——这是不错的征兆。
第7章 第六章
国庆前的三个工作日都让给了分科后的第一次月考。
刺耳的铃声响起,宣布着最后一科考试的结束,老师收卷子时班上的气氛已经躁动起来。
大家都忙着把分散开来的桌子往原处拖,桌椅的鸣叫声里夹杂着四起的交谈,其中有懊恼的叹息,也有压着声音的争执。
我听到了一些数字和化学式,大约能和题目对应上,默默推算着最后能拿多少分。
高中生其实是很简单的,复杂一点儿的人也很好懂。
有些人会为了一个小题的失利斤斤计较,他们往往考得不错,拿到成绩的时候情绪最为复杂,一方面觉得分数挺好的,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实力不止于此,这些是学霸。
而学神,比如傅懿行,考完就很淡定。
学神不会计较小的得失,他写出来的就是对的,所以根本没必要找人对答案,也很少为了考试结果浪费情绪。
我见过傅懿行最震惊的时候是昨天的语文考试结束,他硬生生地把一首写游子思念故乡的抒情诗理解成了妻子盼望远征丈夫归来的意思。
路迢迢伸长脖子向我和同桌谷阳吐槽古诗赏析题出得太没水准,谷阳彼时正沉浸在作文写走题的悲伤中,派我来应付迢迢滔滔不绝的吐槽。
这是傅懿行第一次参与考试后对题目的探讨,他只发出了一句“啊?!”就成功地插入了我和迢迢的谈话。
他惊讶也是正常,赏析句子上一题就是个对诗歌内容理解的选择题,有两个意思差不多的选项都解释了作者的写作意图,另外两个错得令人咋舌。
赏析题里又问了作者抒发的感情。
一道送分的赏析和一道送命的幸福二选一倒也能把分数控制在正常水平。
但总有天赋异禀的选手,比如傅懿行,认为那两个选项都不对,凭实力曲解了一个错误选项,坚持作者没有在思乡,而那个错误选项说的是作者渴望能受到帝王赏识。
傅懿行对整个诗的理解是,深闺中的妻子盼望着在远方打仗的丈夫能够凯旋归来,后两句是妻子代入丈夫的视角,写丈夫也在思念故乡的妻子并希望得到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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