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成的话让斋木眼前变得赤红。男人继续催促『快去医院』。
「不要命令我」
咬着牙狠声道。然后用力挂断了电话。手在细细发抖。从刚刚起就在对自己下达无关紧要的命令。从刚刚起就在动摇自己的价值。
虽然工作很多没做,斋木还是走下了楼梯。
站在大厦出口的林荫处。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着。想去便利店灌下能让口腔清爽的碳酸饮料,但现在雨那么大,没有伞实在走不过去。
斋木从胸前的口袋掏出烟。
神成怎么会懂。那个幸运的男人在做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做的工作。别人无可替代的、谁都做不到的工作。
那就是神成跟自己的差别。
天才死后也会在世间留名。其成就会为后人所称赞,永垂不朽。
从根本上就是不一样的。凡人只能默默无名地腐烂,尘归尘土归土。就像以前,庭园角落里的垃圾堆肥一样。
那么我……我是。
斋木浑身一颤,点燃了烟。发痛的喉咙缠满了烟。滋味太不好受了,喉咙涌现出了酸味。「呕」斋木干呕了起来,掌心捂住嘴。瞪着路上撑伞的行人们。
被丢弃的简历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手背擦掉被唾液濡湿的嘴角。
简历上,落选的他和自己,又有哪里不一样。守口的那番话在耳边回响。然后,忽然想起了西园寺的话。
友人误用成了『随处可见』,但那不是十分贴切吗……?
轻轻呢喃着。
「我是……凡百、尘土」
没错。谁都可以替代我。犹如垃圾。
·
周日继续周六的工作,上班上到了傍晚。今天不用工作到深夜,下午就完成了,留到傍晚只是为了打下班卡而已。
回到神成的两层楼公寓。餐桌上摆着一流料亭做出来的鸡蛋杂烩粥和扇贝杂烩粥。下面压着一张A4纸,「给明史。喜欢的你就吃了。明天一定要去医院」。
斋木把塑料袋放到桌子上,从里面拿出买来当晚饭的便当。杂烩粥会很好下咽,便当的饭就堵着喉咙很不舒服。但斋木还是吃了一半,然后早早钻进被窝,放任身体进入梦乡。
突然醒来是在凌晨一点的时候。可是,床上只有斋木一个人。
神成恐怕是在画室里。最近,男人身上散发出油彩颜料独有的味道,是还在画油彩吧。
斋木抬起上半身。因为吃了药早早就睡,烧已经退了,但睡衣却被汗水给弄得黏糊糊的。
喉咙好渴,想去小便,想换睡衣。在这些欲求的催促下斋木下了床。
小解完回到了卧室,就在他解开扣子想要换睡衣的时候,悠长的门铃响了起来。
深夜居然来客人了?可是神成没有从二楼的画室里出来。斋木回来后就没见过神成。他说不定根本不在家。按门铃的人是神成本人吗?男人上次就双手抱着东西,按门铃叫自己出来开门。
门铃又响了。这次像是在焦躁地催促着「快出来」一样,连续按了两次。斋木吊起了眉,走向玄关。
没有确认可视门铃显示屏上的人,斋木一下子就打开了门。
「吵死了————————」
边说边抬起视线。紧接着就闭上了嘴。站在那里的不是神成。
是个和自己同龄,个子跟神成一样高的男人。上身穿着黑色的亚麻夹克,深灰色V字领针织衫,卡其色的工装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
「你是谁」
本来想问的话反被男人抢先了,斋木挑起一边的眉毛。
「你才是——」
话没说完斋木就沉默了。总觉得这男人好生面熟。
那就是张大众脸。眼鼻均衡,可他的嘴却很大。因此不可思议地平添了几分华丽和可爱感。
不禁看得出神时,男人直勾勾地看了回去,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立刻发出好奇的光芒。
「你是神成的什么人?」
被这么一问,斋木支吾着说不出。直截了当地说,是南极二号。但是不能这么说。也不想用青梅竹马这种温柔的词汇。
「……朋友而已」
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个单词,男人闻言微微歪头「是吗?」。他的视线移到自己裸露的胸口上。被他赤裸的视线唤回了神。斋木有点慌,但又假装若无其事地拢了拢睡衣领口。
「那家伙,在画室?」
男人边问边擅自进了家门,走上二楼。男人越过身边时,斋木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烧烤味和酒味。也许是喝醉了。
「等一下。别这么随便——」
跑进别人家、正想这么说时,头上传来了惊讶的声音。
「添田?你来做什么」
神成走下楼梯。被叫了名字的男人嘻嘻一笑。
「不来喝酒吗!我刚刚就一直在这附近喝酒,一起喝酒的人都回去了。……我买了你喜欢的伏特加,快来陪我」
男人挥了挥手上的茶色袋子,从纸袋口能看到酒瓶的黄色瓶盖。
听到添田的名字,斋木瞪大了眼。记得是添田信秋。是演员。最近经常出现在电视剧里。不是主演级别,而是经常演配角。可以演绎出多种不同风格的角色,因此有摄像机ON的称号。以前曾帮忙做过电视信息杂志,有看过他的特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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