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觉得胃部在食物的刺激下,再次抽痛起来,他从锅沿把眼睛露出来,细声细气地说:“心领了,胖子。我心里有数。”
“是陈杭梓,不是胖子!哼,才懒得管你!”陈胖子气冲冲地奔回客厅,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坐,捧起手机接着看初音演唱会,好一会儿表情才缓和下来。
林佑一点一点,细嚼慢咽地把面吃完,转身把锅放进水槽泡上。
陈胖子煮饭向来大刀阔斧,水槽漏里装满了乱七八糟的面条番茄皮还有蛋壳,根本不通水。林佑把滤网拎起来,小跑着甩进垃圾桶。周末忘了丢垃圾,到现在,塑料袋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他脖子上还挂着毛巾,一手勾起垃圾袋,随便拖了双板鞋:“胖子,门不锁了,我扔个垃圾就上来。”
陈胖子还在生气,哼哼唧唧一通,最后翻身坐起,道:“喂,帮我带个薯片。”
他从玄关边探出脑袋,手里夹着一张十块:“喏,不用找了。”
林佑忍不住笑了:“一包薯片我还是买得起的。”
“给你就拿着。啧,这么多废话。”
“你不减肥啦?”
“减个屁!”陈胖子气咻咻地走回原位,啪唧一声躺倒了,“人小姑娘上回不是撞见你?好家伙,连今天约会都在旁敲侧击你的事儿。”
林佑努力憋着笑:“你没说我是个死基佬?”
“说了啊,”陈胖子被这个看脸的世界彻底打垮了,把手往地上一摊:“我还抹黑你乱搞男男关系罹患艾滋。结果人一句不在乎,mmp。”
“算啦,她还年轻,看不出你的好。”林佑扶着门把安慰他,“你要是基佬,我说不定还要追你,居家又贤惠嘛。”
“你可拉jb倒吧。”陈胖子把个靠垫砸过来:“有哪次你带回来的男人是居家型的?你个天字第一号死颜狗。”
林佑跳着脚躲开,很委屈:“419和谈恋爱不一样的啊。”
谈恋爱,他脑中突然想起这个非常遥远的词,一连闪过几个身影,可还没抓住就散了。
林佑哼着首荒腔野板的小曲儿,溜溜达达地走出单元门,雨停了,夜空如洗,带着水汽独有的芳香。
隔着老远,他抡圆手臂,把塑料袋呈弧形丢进了臭气熏天的水泥垃圾箱。
转身的瞬间,他瞥见单元楼之间的阴影里,有一点一明一灭的红光。
见他看过来,那个人站直身体,在墙上摁熄了烟头,朝光亮处走出来。
“我们谈谈吧。”少年白的脸色非常疲惫,声音沙哑,一双鹰鹫般的眼睛却又精光四射,狠狠地盯住了他。
“咱俩没什么好谈的。”林佑此时很平静,看到他这么憔悴的模样,嘴角一抿,又很好笑似的勾起来,像一个冷笑。
“我知道你恨我……”那人疾步向前,伸手想要来触摸林佑的轮廓。
林佑一偏头,打断了他:“我不恨你了。”
他动作一僵,手就停在空中。
“十年前你……那样害我的时候,我可能恨过你。”林佑的声音很轻,晚风一勾就听不清了,“拖到现在,早没感觉了。”
“所以咱俩算了吧,嗯?你好好做你的圈内大佬,我好好做我的平头百姓。”
“算了?你……”
“本来,我就是你一手提拔栽培的,最后都还给你也无可厚非,文老师。”最后三个字他咬的很重,带着很讽刺的意味。
那人似乎是慌了,低声道:“小佑,你每一幅作品我都存着,只要你肯回来……只要你肯回来!我出面替你办个展,什么都能回到从前一样……”
从前?林佑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起来,摇摇头:“你不懂。是我的问题。我画不动,也不想画了。十年了哈,文铮,你真当人是不会变的吗?”
“不可能!”他一把握住林佑的肩膀,语气急切,“我比谁都了解你,林佑,你一辈子,什么都可以不做,独独离不开画画。”
林佑的表情终于变了,尘封的记忆带着酸楚气泛上来。
……
“就是他啊。听说抄袭导师作品参赛,被撸了奖……”
“林佑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孩子,出这样的事我深表痛心。对的,这幅画的确是我上半年完成准备送展……”
“对不起,您的作品我们不能接……”
“铮哥,我这辈子,什么都不奢求了,我只想好好画这么几张画。”
“算我求你。”
……
林佑眼眶微微发热,手指慢慢蜷缩起来,胸口一抽一抽地疼,连带着胃也一阵阵痉挛。
他极力平静地开口,但声线仍旧发颤:“原来你知道啊?”
“那你当初污蔑我,打压我,逼我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林佑他离不开画画?”剧烈的颤抖下,他的声音已经变调了,说不出的凄惶。
“啊,文铮?现在回来说这些,晚了!”林佑挣开他的手,像只炸起毛的刺猬。
他眼里还含着一滴泪,但表情冷冽,自嘲一笑,道:“我到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生活面前,没有谁会离不开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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