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_秋千在时【完结】(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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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溪说:“家长……很忙,医生你开点药给我吧,我、我马上期末考试了,不能住院。”

  云溪想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医生边在病历上写字,边说:“下次来不带家长我不给你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心脏有毛病了还期末考试,你有劲儿念书吗?”

  云溪缩着脖子听他教训,最后拿到了处方,给他鞠了一躬,说:“谢谢医生。”

  他往外走,医生在后面喊了一声:“不能再喝酒了听见没有?”

  云溪说:“听见了,谢谢医生。”

  他在一楼大厅的饮水机上接了杯水喝,又把药拆了吞掉一顿的量,可还是浑身没劲儿,只能歪在空座位上喘气。

  司机久等不见他出去,心急找了进来,被他吓一大跳,当下便要给李唯打电话。

  云溪没拦住,大概不到半个小时,李唯就急匆匆地来了。

  “怎么回事儿?”

  他从办公室出来的匆忙,这么冷的天只穿一件薄西装,没打领带,里头的衬衫还松着两粒扣子。

  云溪满面无措,只会摇头,说:“没事,我没事,就是稍微有点不舒服。”

  “老刘说你经常来医院?怎么不告诉我?”李唯想掏根烟出来抽,又想起这是医院,把烟盒塞了回去,“挂的哪个科?再进去……算了,明天去自己医院看,做个全身检查。”

  他要拿云溪手上的药过去看,被云溪躲开了,尽量装作自然地起身往外走。

  歇了这么久,身上有了些力气,他走得慢,把步子迈的很稳。

  李唯身上正有事,这会儿云溪看着没大事了,就没跟他们一块回家,在车窗外弯下腰不容拒绝地对云溪说:“晚上收拾准备一下,明天去体检。”

  云溪点头,慌得发抖,可他却说不清楚那恐惧从哪里来。

  当初离开福利院的时候,院长对他嘱咐的那句话,其实已经不再那样让云溪在意。

  这会儿清醒了,而且他在家里住了这么久,心里早就明白,就算被人知道了他的病,也并不会发生因此而被送回福利院的事。

  这是一桩小事,对于领养人傅闻远和被领养人云溪来说,无足挂齿,不足为提。

  那是为什么呢?他在座位上垂着头,捏着手指头想明天要带他去体检的李唯。

  被李唯从西山带回来那天,他觉得自己很喜欢李唯。在车里,一路上,眼神都追随着他。

  等到了家里,发现跟他写在一个户口本上的人变成了傅闻远,他又觉得自己喜欢傅闻远。

  想观察傅闻远、了解傅闻远,看看傅闻远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吃完饭看什么报纸,跑步机的频率调多少。他全想知道。

  但那时候他更想从傅闻远那儿得到些什么。

  比方说让傅闻远关心一下他的学习情况,有没有好好写作业,小测成绩是不是好。要是能训他两句,云溪觉得自己会高兴地蹦上两蹦。

  这全是他在前十七年所渴望的东西,亲情、父爱、家庭。

  可是傅闻远这个人实在混蛋,混蛋的过分。

  他没有一点身为家长的自觉。云溪的成绩他无所谓,年龄喜好一概不知,甚至没打算过要和这个养子相处出什么感情。

  他把自己放在一个全然冷漠的位置上,跟云溪之间,只比陌生人要好一点——他们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

  所以他在无意识中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魅力,属于成熟男人的令人没法抗拒的魅力。

  如同一樽醇酒,一副泼墨山水画。云溪品不出,看不透,却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他十七岁,是正鲜活的年纪。身板在抽条,性意识还没成型。皮肤嫩的能掐出水,那颗心也嫩,嫩到可以轻易爱上一个人,顾不及身份,也不在意性别。

  十七岁是多好的年纪,就能是多坏的年纪。

  好在他看清了自己的喜欢,就能勇敢的无知无畏,敢把一颗心全部交托出去。他不再那样渴望收获,满脑子只想付出。

  坏在十七岁听起来就不值得多少信任。他在法律上还不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人,感情又有多少可信度呢?云溪张开自己的手,里头一穷二白,他拿什么喜欢傅闻远?

  云溪尽力想让自己能“配得上”傅闻远,但一切看起来都很荒唐。他仅有一腔爱意,不知道是不是只感动了自己。

  不能更坏的是他自带一副虚弱的身体,这让人更加自惭形秽。

  傅闻远宛若一尊天神,而他是膜拜天神的凡人。

  凡人千千万,天神为什么非得要爱上他?

  对于爱慕者云溪和被爱慕者傅闻远来说,这关乎一项加减分。

  云溪理智上明白这段关系从开头处的一切不可能,却又无法自制的在这不可能的基础上找寻一切可能的线索。

  他努力展示自己的加分项,尽力掩饰自己的不足处。

  云溪攥圈在胸口捣了几下,试图缓解过于剧烈的心悸。

  体检在一家私人医院做完,过程和结果都在意料之内。李唯拿着单子听医生说了半天,出门后还有些愣怔,问等在门口的云溪:“你……有心脏病?”

  云溪很平静地点点头,“先天性的,医生也说了吧,不严重。”

  “不是这么说……”李唯少见的词不达意,“就是吧、就是,你……你怎么不早说呢?也没特别因为这个照顾过你,我就是干这个的,先生把你交给我,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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