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对云装凶道:“自己的身体还是自己最清楚,下次再有不舒服一定要早说,你都把家里人吓坏了。”
因为摸不准两人关系,医生只把傅闻远称作“家里人”。而云溪看看站在一边面色如常的傅闻远,并没有把“吓坏了”这三个字同他联系起来,只以为是听到消息的阿姨。
等傅闻远送医生出去,云溪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情况。
那天下午其实一直都不对劲,但他都没往坏的方向想,只觉得是因为发烧……他突然感到气馁,觉得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但这个病就是不肯放过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不再这样脆弱。他是想跟傅闻远在一起,但不是想让傅闻远这样没白天没黑夜地守在他的病床前。
然后他想到了阿姨,想到癌症,又想到死。
云溪打了个冷颤,他意识到,人都会死,或早或晚,而属于他的死亡有很大可能已经候在了不远处。心脏病直通死亡,他却从没想过。
从前他没有这么害怕过,甚至从度假村死里逃生的那一次都没让他像此刻仅是想想就痛苦。
显而易见的,在傅闻远开始对他软化的同时,他也变得更加懦弱,也许以前他也不是没意识到,只是那时死对他来说也就是死,或许还代表着痛苦和追逐的结束,而在这个时候,与其说他终于开始害怕死亡,不如说是害怕马上要来的爱情终将有结束的一天,而那一天不会太远。
第四十五章
房里是有两张床的,刚才只是傅闻远觉察到他醒来才守在了床边,这让云溪稍微好受了一些。
小孩情绪不高,但并没妨碍他粘人。最终傅闻远颇费了一番功夫,把两张床并在了一起,云溪的眼睛追着他挪不开,上床以后,傅闻远被来回摸着小臂赞美肌肉的云溪弄的不知该做什么表情,鼻子不能捏,只好捏他耳朵:“闭眼睡觉。”
云溪听话地闭上,但很快又睁开,话说不快,只能慢吞吞的:“不困,看看不行吗?”
他像是患上了皮肤饥渴症,很想要傅闻远抱着他,还要把没扎针的那只手也握着。傅闻远就把他抱着,手也握住,“好了吗?”
其实胸口闷闷的不太舒服,因为供血不足,胳膊跟腿都麻,鼻子也被氧气管弄得很凉。但云溪眯着眼睛笑,就看上去很开心,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云溪越凑越近,在傅闻远嘴唇上碰了碰,又拿手指划拉他下巴:“胡子。”
傅闻远无奈又好笑,眼神却软和下来,低头将吻加重一些。
吻过后,云溪暂时不睡,但也不再乱动了,他被傅闻远揽着后腰抱住,两腿蜷缩起来,两个人嵌合得相当合适,谁都没有不舒服。
云溪住的是家私立医院,不知道怎么办的住院手续,总之医院的人看着都不认识傅闻远,主治大夫是个香港人,管他叫傅生,没听到有叫书记的了,也没什么领导总在病房门口徘徊。
这样虽说挺好,可按道理应该跟阿姨住一个医院才比较方便,云溪问过,但傅闻远只说这边住着能舒服点。
后来他才偶然知道,那一夜说凶险也凶险,如果不是傅闻远早回家,他再晕一会儿,估计有神仙也难回天,傅闻远生气前两天几次进出医院医生都没想到他心脏有问题,只给退烧的药。
他这怪罪给的实在莫名,但云溪为医生们默念声冤枉的同时,一面又不可避免地冒起了粉红泡泡。
一住就是十来天,傅闻远两边跑,还要处理市厅的事,分身乏术,等他回过神来,早过了云溪的返校时间。
出院行李刚打包到一半,提起这事,云溪坐在床沿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是一天一天数着过的,当然记得应该哪天走,是看傅闻远忘了,他就也拖着不去提。
云溪想傅闻远一定会训他,更狠的是不理他,但没有想到傅闻远只是轻叹了口气,拿手揉揉他后脑勺,道:“不去也要请假啊。”
他的身体不适合再上学,还是继续静养比较好。住院后傅闻远本也没打算再送他出去,于是当晚回家便通知了那边办休学。
先前躲着不愿去,现在突然被傅闻远板上钉钉说了不用去,云溪裹着被子,听傅闻远单手插兜站在窗前打电话交代他的事,心里又有些失落。
因为这个病,他跟很多人是不一样的,连学都可以不想上就不上。
傅闻远那边一通刚结束,手机又响,他接起,这次是公事。
公事谈起来繁琐,云溪听见一句不听一句的,等到傅闻远挂电话,已经过去将近半小时,到了吃饭的点。
家里来了新的阿姨,做饭的只管做饭,打扫卫生的只管打扫卫生。家里一下多了几个生人,但有傅闻远在,云溪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等坐到饭桌边了,拿起筷子的一瞬间,心酸才汹涌淹上心头,眼泪猝不及防就砸了下来。
他同傅闻远也许可以做成彼此的爱人,但从此以后,恐怕不再会有人亦儿亦孙、亦朋亦友地待他。
傅闻远默默坐在一边,等他啜泣渐止,才开口问:“医生说什么?”
云溪抹掉眼泪:“不兴再哭鼻子的。”
“嗯。”傅闻远指指他面前满满的一碗饭,“吃一半。”
傅闻远这样淡淡的语气和神情才把云溪的伤心压住些,等吃完饭,两个人从后院出去遛弯,主要是傅闻远遛云溪,云溪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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