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东乔大学毕业之后,在乐团里担任钢琴手,她优雅得如同一只鹤,很多人追求她,她看不上,她心中最好的男孩儿是自己的两个弟弟,现在换她赚钱供他们读书了。
男孩子要毕业的时候,中俄友好文化交流展开得如火如荼,乐团去圣彼得堡演出,现场表演的还有俄罗斯人的芭蕾舞剧团,她在后台碰到了演胡桃夹子的男演员,他眉眼间的轻愁像年轻的肖邦。
晚会结束后,在压轴圆舞曲的环绕之中,王子消失在克拉拉的梦中。容东乔也回到了中国,她怀孕了。
男孩子们跑来看她,拉着她的手喊“姐”,男孩子们什么都不问,男孩子在她的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给她办了葬礼。
大学的最后一年,董黎和容西园搬出了寝室,租住在一个地下室里,屋子挂满了容唧唧的尿布,太潮湿阴暗了,她老哭。董黎一边哄着她给她喂奶,一边画他私自接的设计稿。一张张稿子出去,换成容唧唧的奶粉和纸尿片,容西园的画具,还有下个月的房租。
容西园蹲在那里问他:“你不是要考托福的吗?”
董黎头也不抬:“不考了,不是很想出国。”
容西园平静地去上课,回来平静地告诉董黎:“我把研究生名额推掉了,你去考试吧。”
董黎出国之前,跟着建筑公司进了藏,高原反应难受地死去活来,他在工地上抬头,满天的经幡,悠悠地飘荡。
他挣到了一笔小钱,换成美元一部分,大多数留给了容西园和容唧唧。
容西园毕业之后在一家小传媒公司上班,每个月董黎给他寄一点钱,他在美国打工也是受限制的,全靠汇率差挤出来些许补贴家里人。
容西园的女上司看着这个年轻人倔强又漂亮的脸,说:“我知道你的难处,你拍广告吧,赚得多。”
他在公园拍片子,经费有限,公园是不要钱的,只要给管理处塞几包烟。晴风太好,男模特手中的风筝缠到了树上,折腾许久,拿粘知了的竿子也打不下来。
男模特发脾气:“你知道这会工夫,耽误我挣多少钱吗?”他甩手走了。
容西园呆了一呆,有一个目睹了全过程的男生,爬到了树上,轻巧地把那只特制的风筝拽了下来,他来到容西园面前,把风筝递给他:“你要不要请我拍广告?”
那双上挑的眼睛盯着男生看,把他看笑了,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他站在春光里,比春光还耀眼。
容西园有点窘迫地问:“你很贵的吧。”
甄天明还是笑眯眯地,“不贵不贵,你给我买冰淇淋吧。”
容西园其实也不太请的起冰淇淋,拍完了片子,他们在天坛门口吃老冰棍,甄天明把小棍儿一丢,拍拍身子站起来说:“走,我请你吃全北京城最好吃的火锅去。”
容西园拒绝了:“我得去全托班接我女儿。”
甄天明死皮赖脸地跟着容西园回地下室,拆超市打折处理的紫米面包吃,他看了看四周张贴的画,一幅幅人物,风景,门口还有一张容西园自己的小像,甄天明在心中评估了一下,画的确实好,但还不及本人,他问:“你画画?”
容西园说:“嗯。”他报了个美院的名字。
甄天明倒不是很惊讶,他指着画说:“这是你姐姐,我看得出来。那个是谁?”
容西园说:“是我哥哥。”
甄天明不再问了,以后他天天在容西园的公司门口等,等着去地下室吃过期面包。容西园接到了广告单,他就自告奋勇做男主角。
他教容西园:“你把我报价提高一点,钱你拿到手里,自己留着。”
容唧唧大了一点,晚上能睡熟了。甄天明拐带容西园爬暖气管上人家楼顶喝啤酒。
容西园皱眉问:“你不用上学的吗?”
甄天明满不在乎:“我家里人还没想好让我报哪所大学,让他们想去吧!”
容西园默默地喝啤酒。
他们下楼时,听见隐隐的孩子哭声,甄天明身轻如燕,直接从小窗户翻进了地下室,在月光下给容唧唧做鬼脸。
容西园过生日的时候,自己买了蛋糕,甄天明把奶油往容唧唧脸上抹,弄的小女孩哇哇大哭,容西园抱怨地看他一眼,他嘿嘿笑,拿过来一个破烂盒子。
里面是索尼的最新款摄像机。
容西园大惊:“你做了什么?”
甄天明切了一声,解释:“我零花钱买的。”
容西园低下头,一会儿轻轻地说:“太贵了,我不要。”
甄天明用手指沾奶油,刮了一下他鼻子,说:“你必须得要。”
他舔掉了那一点奶油。
甄天明消失是在那一年的秋天,在那之前,他们偷偷地在红墙下面接过吻;在林荫道手牵着手走路,甄天明扛着笨重的摄像机;骑着自行车在胡同巷里乱转,甄天明故意刹车,容西园便撞到了他背上,紧紧抓住他的衣服...这些都跟着甄天明一起消失了。偌大的北京城,一个人消失了,波澜不惊。
再见面时,容西园是嚣张又刻薄的天才导演,扬着下巴走过公司的大厅,在走廊处撞见了新回国的背景咖,对方沧桑了一些,可还是那么肆意张扬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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