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错吗?
本来,他一点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就在这时候,哥哥开始疏远他了。那年,哥哥十八岁,刚刚考完高考,进了公司实习。两个星期后,哥哥参与的项目发生了火灾。
这件事,因为有哥哥参与,他格外在意。所以他做了很多了解,也有一些见解。当哥哥来和他聊起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的见解说出来了。他自认分析准确精辟,也很赞赏母亲的手段,说得头头是道。
可是,到底哪儿出了问题呢?
——他的感觉很明显,从那天开始,哥哥先是躲避他,后来是疏远他。
他很生气,干脆也疏远了哥哥。后来哥哥生病了,他去看他,却发现他宁可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写信,也不愿意跟自己多说几句话。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有什么错,以至于哥哥抛下了他。
至此,没有人对他说过他是怎样的人。所有人对他的评价,仍然是学习上和能力上的,那些溢美之词如此动听,构成了关于他这个人的形容。
直到有一天,夏正宇指着他,说“你这个人,是魔鬼”。
——陆怀霆是个怎样的人?
“优秀”、“有潜力”、“不愧是戴晚晴的儿子”……
——不对。陆怀霆是个魔鬼一样的人。
——可是为什么,他认真努力变成一个“厉害”的人,最后成了魔鬼?
反省……哦,不,是自我认知,进入一个狭小的、逼仄的、闷不透风的黑暗空间,他偷偷地反复问过自己,却始终没有确定的答案。而他什么都还没弄清楚,他哥哥已经不要他了。
这不公平。
——说好了一起创造未来,你为什么丢下了我。
——请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陆怀霆从梦中惊醒,眼前的光线晦暗,让人一时分不清时间。
他不知道这是几点了,只定定地瞪着窗外。眼睛适应了当下的光线环境后,意识渐渐清晰了,大致判断出时间,五点左右吧。
他想起了自己在夏正宇家,此刻身上盖着被子,沙发旁边还放了一台取暖器,正开着中间一档,面向他的那一面烧得红通通的,看着就暖和。
他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脑海中薄薄的梦境渐渐消散,连同梦中的感觉也一起带走了,人便轻松起来。他掀开被子起身,叠好被子,抱着它小心地往夏正宇房间走。
这个时间,万籁俱寂。
他把被子放在夏正宇床上,环顾了一周这个房间。这个地方他也来过,两年多了,没什么变化……不,变化还是有的。有些夏正宇曾经送给他的东西,如今寻觅不到踪影了。
他打开书柜看了看,在一个平放的盒子里,发现一沓信。
稍稍翻一翻,他就知道,这是当初让他嫉妒得发疯的信。因为这些,他才去接近夏正宇,想要夺走他、弄坏他,让闻熙生气难过……可是坏事做到半途,他既没有勇气继续,也半点都没敢告诉闻熙。
——陆怀霆是个怎样的人?
是个懦弱的人。
他吸了口气,把信收好放回去。转身出了门,在客厅给奶奶留了张纸条,悄悄离开了。
手机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夏正宇无端端地抖了一下,眼睛猛然睁开,眼前首先看到的是闻熙的锁骨。昨晚很好,他是窝在闻熙怀里睡的,几乎没有动过。
他悄悄摁掉闹钟,钻出闻熙的怀抱,离得远一些看他。
昨天那顿饭上,闻熙给他泼了两盆狗血。一是,他们早就相遇,却兜了一大圈才认识。二是,陆怀霆的强吻。
这两碗狗血要是一个月前洒下来,他可能要嗷嗷怪叫一番,可昨天那样的环境和气氛,加上冷了一个多月重新坐在一起的温存,让他心软,也让闻熙的话显得不那么具有冲击力。
昏暗暧昧的灯光下,闻熙说完了话,看着他,眼神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意思,仿佛等着他裁决。他回视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恰当。
相对半晌,他的视线落在闻熙嘴上,忽然福至心灵,伸手碰了碰那两片微凉唇:“那你今天,可以亲我了吗?”
说完这话,他看到闻熙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千载难逢地露出了害羞的端倪。目光微微闪烁,眉睫低垂:“正宇,那天,我……”
“你是不是觉得,不配碰我?”夏正宇接道。
闻熙:“……”
好,沉默就是默认。
夏正宇收回手,压着声音开怀地笑,笑了好一会儿,瞪着闻熙:“你怎么那么矫情?还是,洁癖?”
然而闻熙摇摇头,回答:“都不是。正宇,我也有自卑。”
他愣住了。
他没有想过这一点——闻熙怎么会自卑?他站在那里,就是完美本身。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自卑?
“没有人是完美的。”闻熙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你记得我之前想让你更了解我那一回吗?那时候,我以为只要带你去看看我过去呆过的地方,就算完成这个环节了。但其实,这么做只是安慰我自己。有些话,我自己不开口说,是永远不能算敞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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