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新宇站着,看了他好一会儿。
林城穿着暗色的上衣,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好似融进了这满室的寂寥里。
他突然就有种不顾一切,想要用力拥抱那人的冲动。
他想问问他当初为什么走的那么决绝?
问问他这些年是否也曾寂寞?
问问他看上的姑娘长啥样?
还想问问他,为什么他看上去,不止那么一丁点儿的难过?
他走了出去,林城听见声响,转过头看他,笑着对他说。
“等你吃早饭。”
夏新宇应诺,去了卫生间洗漱。
他看着餐桌上的早点。
牛奶搭配着油条,糖心蛋上面泼了几滴海鲜酱油。他很久没吃到过的李记卷饼,饼身开了个大口,像过往在一起的每一次那样,林城事先帮他挑出了胡萝卜丝。
他抽出椅子坐下,先喝了口牛奶,再将油条撕开,蘸着奶吃了。等他吃完油条泡奶,林城便将鸡蛋和卷饼推了过去,夏新宇用筷子夹起,不知何时开始,他已习惯了细嚼慢咽。
林城看他吃的认真,自己也动了筷子。
盐城最近的经营出了些不小的纰漏,夏新宇这两天忙的焦头烂额。
中午时分,夏新宇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他吞下刚送进嘴里的米饭,按下接听键。
“喂?”
“是我。”
“嗯”。
夏新宇放下筷子听他说话。
“我要去W城了。”
夏新宇楞了楞。
“这么……快啊,什么时候的票。”
林城磁性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嗯,就这两天了,去了你公司,谢明说你出差了。”
“嗯。”
“我以后……都用这个号。”
“好,那,以后……常联系。”
电话挂断之后,夏新宇走出了餐厅。
他没说挽留的话,也想不出挽留的理由。毕竟那人的家现在已经不在这儿了。
秋意渐浓,街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外套。多情的枝干留不住浪荡的叶,经风一卷,落下一地暗黄。细索碎裂的响声从脚底一直传到耳畔.
夏新宇奔波了一天,终于回了酒店。
他扯松领带,脱下沾了满身烟酒味儿的西装。
随手打开电视,拿上短裤,进了浴室。
晚上,他陪客户喝了不少。好在他酒量在那儿,除了有点涨,脑子大概也还清醒。
他将温度调的比平时高了些,被热气那么一氤氲,反而显出几分醉意。
这时候,他就又想起了林城,想到了白天的那个电话。
那人又要离他而去了。
七年的翘首以盼,至少还有那么点儿的希望。
而今,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微仰起头,紧闭双眼,强迫自己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任花洒里的水柱,肆意而下。
末了,他就穿条底裤,带着满身水汽走了出来。
他坐到床头,抽出香烟点上。
有水滴顺着脖颈滴落,沿着锁骨,挂在紧实的胸肌上,要落不落。
指尖的香烟突然一颤,烟灰狠狠烫到了掌心。夏新宇面色一白,掐灭烟头,胡乱套上衣服,飞也似的冲出了门。
电视里正播报着,塘州市弘迪小区,大型火灾事故的现场。
夏新宇像完全丧失了理智,脑子里空茫一片。
他压下已然冲出胸口的恐慌,狠狠踩下油门,驱车赶回塘州。
一路上,他反复拨打着林城的号码,可电话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他愈加发狠地踩着油门。
前方拐角一辆装满纸箱的大货车开着大灯,颤颤巍巍地向前行驶着。
万籁的街,远处引擎轰鸣的巨响,让货车司机多了个心眼。
他减缓车速,重重地按了几下喇叭。
两百米,一百米,三十米……
“滋……砰!”
那是车身碰撞后发出的剧烈声响。
夏新宇在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是来不及。
他猛的一打方向盘,车身转了好几个弯,车头被货车尾部扫到,整个车子都翻了个个儿。
拥挤,疼痛,窒息。
滴……答,滴……答。
他分不清是油箱漏油的声音,还是自己身体流血的声音。
渐渐的,痛感消失,意识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感觉,整个身子像浮上了半空中,有一种欲坠不坠的错觉。
脑子里各种声音,各种片段,纷至沓来。
他看见五岁那年,他骑在父亲的肩上,大哥手里拿着一卷儿泡泡糖,扯下一片,垫着脚往自己嘴里送。
九岁,母亲整理了两箱行李,摸着他的头,轻声告诉他,她要带着大哥出国练舞,继续深造,让他在家乖乖的,听爸爸的话。
十四岁,自己见义勇为,被几个混子揍的鼻青眼肿。回到家,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又给了自己一顿鞭子。
十六岁中二叛逆,挨了父亲一顿板子,硬气地离家出走。
十七岁,被一个穿校服的男生一书包呼进医院。
接下来脑子里所有的片段都和那个穿校服的男生有关。
他看见那人从江里救下一只小狗;看见那人将酒醉的自己捡回家,为自己挡刀受伤,教自己弹奏吉他;看见那人对自己的亲密举动,即使犹豫,却仍旧纵容;看见那人一双眼从最初的冰冷疏离,到后来的温柔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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