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朝失笑,手一滑差些推倒了他的棋子:“毕空,有些话有些人有些事,你不能一听就信,真相如何是该自己去找的。”
他嘴上说着有些晦涩的道理,心却被两个小孩儿间的童趣打闹打动了,这般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人一生又能有几载?
眼见毕空的头似乎低得更低了,无朝道:“不过这次,老衲就破例告诉你,你日后可要自己擦亮眼睛了。”
毕空:“是。”
他紧张地等待着无朝给的答案,浑不觉自己胸腔下一颗滚烫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无朝缓缓道:“他是当今楼仙宫宫主的儿子,于笑轩,从小在书画上颇有天赋,为人机灵古怪,但正事上又展露出不一般的毅力成熟,也是个有名的神童了。”
“神、神童?”毕空眨眨眼,惊讶与自豪掺杂一块儿。
他从小也被夸赞聪慧,却从未被冠上过神童这个称谓,他一度以为神童是活在话本子中的,今儿猝不及防冒了个野小子出来,当了他哥哥也罢了,竟然还是个神童,这消息对七岁小儿而言无疑太大了,他瞪着眼傻傻站着。
无朝莞尔笑道:“怎么,看不出来吧?他刚刚出生时,楼仙宫传出了一件奇事,据说他生下时居然不会哭,所有人围着他急得团团转,他眼珠子转啊转,好像明白了众人为何急,这才敷衍的叫了两声……”
说到这儿,毕空终于笑了,从未见过毕空露出如此欢心笑容的无朝更是欣慰地捋了捋胡子。
毕空从小就被教导喜怒不形于色,从不会大哭大笑,但无朝描绘实在形象,联系起哥哥的模样更是生动,所以哪怕事情听上去如此离奇怪异,他也丝毫不怀疑可信度。
比这件事很奇怪的,难道不是今日的无朝住持竟然在树底下和他嚼舌根么。毕空笑着想。
忽然无朝话锋一转,道:“你为什么想知道他的身份呢?”
毕空笑意僵住,耳垂粉红,半晌讷讷道:“些许是想知道,弟子需要走到哪一步,才够格去保护他。”
他说的声音极轻,他知道生为出家人不该同红尘有染,更遑论在心底留一片四方之地,去安放一个想保护之人。
可那人的影子又太深太重,印在眉眼里就好像会永永远远一样,他不会也不敢有妄念,只要能在身边默默护着,有如今日他护着自己这般的能力去护着他,也就觉得一生足矣。
无朝只是勾了勾嘴笑了:“这话若是被别的师兄弟听见,你非得被罚去抄经书。”
毕空松了一口气,疑惑道:“住持不怪我离经叛道?”
无朝停下手中活计,笑着抬头看着他:“怪你什么?人之常情罢了。”
高僧果真同凡人不一样,毕空很惊喜,也很感激,他的支持就像一颗定心丸,让毕空勉强压住心头的浮动不安。
“殿下有想保护之人是好事,但保护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无朝搅乱了棋盘,“殿下坐下来,我慢慢和你道来。”
“是。”毕空坐下,盯了棋盘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收拾起那残局。
青雾古树下,一老一少坐在石椅上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聊着,或许是气氛太过于严肃,周遭除了那毫无眼色的蝉鸣个不停,没有一个人敢去打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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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分别之际,笑轩没回头也猜得到毕空没有走,保险起见,他只好咬牙切齿先走出了大开寺和楼仙宫的范围,最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回了楼仙宫,小脚才踏进去,正面就对上了于浩恶狠狠的眼神。
这个四目相对可真是让人胆战心惊啊……
笑轩从没有过父亲,他也是这辈子才知道爹这种生物委实是让做儿子的又爱又恨。他好歹是个孩子王,竟被他爹拽着后衣领提到了静室,好没面子。
他都已经十岁了。笑轩欲图用宽大的袖子捂住脸,然而缝隙之间看见站在两边围观的李夭。李夭和大多数可爱的道童们一起捂着嘴笑,活像电视机上的中国娃娃,憨态可掬。
看他出丑很开心是么!
笑轩现在只想抓住李夭肩膀使劲摇晃,天知道李夭和于浩多嘴说了什么,竟然能把于浩气成这个样子。
“跪下!”于浩手持戒尺,按着他跪下。
紧接着众人听见“啪”得一声响,于笑轩被这一下打得直吸冷气头脑空白。隔着衣物虽看不见伤痕,但光是听声音看那力度,就让人不忍再看下去。
今日笑轩大抵是走霉运,偏生这么危机的时刻,温海真人还带小厮去某大官千金屋里画符去了,这顿毒打,他绝逃不过了。
围观的人群里藏着个瑟瑟发抖的小胖子,小胖子之前还满脸戏谑,现在也被于浩的真刀实枪给唬住了,吓得浑身小肉肉一颤,跑过去黏在笑轩身上,颤着声音:“道长道长,你别打了!”
笑轩心底感慨于他的良心,使劲扒拉他下来:“你没给我传话?”
“我传了!不过……”李夭嘴皮子动了动,有点心虚:“我……我也不知道道长生什么气!他就问了下那个和尚是谁,我就……说了……”
笑轩怔了一下,也没懂于浩的火气从何而来。平日里老爹也不会因为他和大开寺的人来往发脾气,难道因为毕空的身份略微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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