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调戏不调戏的。”笑轩捏着眉心,心累极了,“这是我……弟弟。”
李夭迟疑了一会儿,道:“哥哥,这位……”
“打住打住。”于笑轩一屁股坐下,仰头看着他,“我先问你,你为何在这。”
李夭瞥了身后小公子一眼,那人很懂眼色,默默退出了雅间。
“哥哥都能在这儿,我为何不能?”李夭淡淡说着。
这话一听便知道是在埋怨他了。笑轩颇为无奈:“我是奉人之命,特前来做胡女像的,你这给我把人气走了,我怎么交差?”
他所言不虚,女皇打过年时便命他和史泱着手画大平众生百相图,要画一百个不同特征的人,以展大平的文化之丰富。按照女皇的要求,洋人、东瀛人、胡人……等外来人都是他们梓灵殿的对象,若不是要画这些人,他们根本没有出宫的机会。
“知道了,哥哥现在是梓灵殿的宫廷画师,陛下眼前的红人,我楼仙宫已经高攀不起了。”李夭道。
笑轩:“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么。”李夭轻笑一声,“哥哥不如回去问问于道长?整整八年了,他们不知道求了张大人多少次,他们只是想见你一面,你……怎么会那么狠心啊。”
李夭的话好似沉铁,冰冷又狠毒地砸向笑轩,砸得他头晕目眩,几乎不能思考,讷讷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一直在找他吗?那为何他一点儿都没有听到风声?这八年来……
他还以为,是他们放弃他了。
他还以为,是他一厢情愿跑到皇宫这华丽的鸟笼,费尽心思为楼仙宫周旋。
笑轩衣衫被冷汗打湿,明明是暖春,他却好像回到了腊冬。
李夭嘴皮子动了动,倏地转头看向史泱,戒备之意不言而喻。
史泱明了,这是在赶他出去了,他犹豫片刻,猛地对上了笑轩呆滞的双眼,愣了愣。他从没想过自己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无所不惧的学生脸上出现这样的复杂神情,隐忍、茫然、不知所措。
想到两年前,楼仙宫被言官参了一本,女皇顺势准备起草诏令废除国观地位时。他这个看上去对一切都毫无兴趣的学生,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打了鸡血地变着法子在女皇面前提及道法的重要。
哪怕后来是惹恼了陛下,面对皇威之压,年仅十六的他还是面不改色,舌灿莲花把话圆回来……若不是他那时令人动容的冷静和勇敢,陛下可能早就把楼仙宫扯去了金身。
于道长、道观、笑轩、楼仙宫……
彼时史泱便诧异,笑轩平日里没心没肺,被欺负了也不大在意,却每每听见楼仙宫的事都万分上心,这个中缘由,怕也只有局中人自己知道了。
“我去外边等你,你也快些说清楚,婆婆妈妈的不像你。别忘了我们回宫的时间。”史泱看了眼对面这个满是秘的学生,也放下茶杯走了出去。
雅间里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前弥漫的甜味和茶味也在低气压的环境里跑得一干二净,李夭轻轻舒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好像这样就能把戾气都摇走一样。
他坐到了史泱的位置上,垂眸低声道:“我刚刚……我只是我、我以为这辈子我都看不到你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
李夭低鼻子红红的,就算他低下了头,也掩藏不住染了湿气的睫毛。之前装出来的成熟一扫而空,他倒吸一口冷气,干脆伸手双手捂住脸,长长吁叹。
“我只是……想你。”
他最后两个字微不可闻,但在小小包厢里依旧清晰。
笑轩预备给他倒茶的手一抖,滚烫茶水溢出,烫到了他的手指,他手指猛低一缩,却依旧神色自如地将茶递给李夭。
李夭没有察觉他的小动作,稍稍抬头接过茶水,抬头看着他,眼睛果然已经红红的,眼底委屈一览无遗:“你到底去哪了,我们找不到你。”
之前看见李夭憋着情绪,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和他打招呼,他手足无措;现在面对李夭把所有真情实感摊牌在他面前,他却冷静了下来。
他嘴角一勾,揉了揉少年的头,道:“我知道,辛苦你了。”
看李夭现在这一身少公子的打扮,笑轩多少就猜到了,这孩子现在在代替他,扛着楼仙宫少宫主的重任。
笑轩揽着他的肩,玩笑道:“你别这么丧,跟见了我尸体一样。亏我刚刚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长大了。”
李夭擤鼻涕,深呼吸道:“我平时很成熟的,今天不同。”
“行行,你最成熟了,话说月半大哥啊,我时间很少的,以后再叙旧。”笑轩笑了笑,“现在喝杯茶润润嗓,快把我爹娘的事告诉我,别拖拖拉拉像个小姑娘。”
说到楼仙宫的事情,李夭神色一黯,点点头:“你听了后,给我个解释。”
……
长街马车络绎不绝,暮色金光洒在青石板地上,周围的小摊小贩已经搓着抹布准备收摊,一天下来的劳作让他们此刻疲倦不已,但换来的财富又让他们洋溢这喜悦。
可是笑轩和这些喜悦疲倦都格格不入,他搀扶着史泱上马车,自己却差点被绊了。他大多数时刻是很能藏住自己真正心思的,史泱从来没见过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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