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进去先聊个五分钟的?”
印桐转了两下手里的门把,低头看着董天天映在金属把手上的倒影。他还在笑,嘴角牵过了头就显得有些假了,更何况眸子里写满了急躁,就像刚睡醒却发现要迟到的小学生。
他总在无意识地摩擦着手腕上那块简单的腕表,大概是真的赶时间。
于是印桐放开门把,抿唇笑了一声,他说:“我就不能在这等吗,等够五分钟,刚好开个门,还能当个从天而降的小英雄。”
董天天也跟着笑:“那您就想多了,您家安小朋友可不需要您英雄救美,五分钟足够他砸碎丧尸的脑袋瓜了。您倒是可以等够五分钟,用衣服给他擦个头。”
“这么血腥?”
董天天点头:“这么血腥。”
他看着印桐总忍不住笑,就像在借此压抑自己看时间的冲动,然而靠在门口的小印先生却没他想得那么紧张,他甚至听完这句话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一边拉开几步外的厕所门,一边拧了下洗手池上的水龙头。
“可以用,他要是真把自己折腾得一塌糊涂,大可先滚进去洗个澡。”
董天天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移开视线。
“小印先生还真是不担心。”
“不是你说服我放宽心的吗?”印桐离开厕所,先一步走进房间。他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来,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董天天,“我以为你会更担心一点,毕竟你看上去已经要急疯了。”
还站在玄关的董天天艰难地笑了一下。
他远远地看着坐在窗前日光下的印桐,用目光描摹着对方熟悉的样子。他明知道眼前的小印先生跟本就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位,然而熟悉的样貌几乎要模糊了时间的边界,让他忍不住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根本没变过。
一个人的性格究竟是由什么组成的?失去了记忆真的就能获得新生吗?
董天天不知道,他看着熹微的晨光照亮印桐那双漆黑的眸子,勾勒出他此刻和三年前如出一辙的稚嫩脸庞,只觉得安祈是真的可怜。
遇上印桐这个人,是真的可怜。
他顺着对方的心意,站直了身体,坐到正对着门口的床铺上。
这间宿舍的主人生前大抵也是个死宅,床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抱枕,仔细一看每个都长得不一样。董天天随手抓了一个楼在怀里,垫着下巴打了个哈欠,他说:“小印先生想知道什么呢?您先问,我表示一下我的诚意。”
印桐笑了:“我想知道的多了,比如我现在就特别想知道,你把我拉出来,到底是想和我谈什么?”
“你想让我干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昨天下午在观察室外等我的那个也是你,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找我,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董天天捏了两下怀里的抱枕:“小印先生不是已经猜到了?我家有个精神状态不佳的老大叔,进游戏的时候一不小心和我走散了,我现在急着到处找他,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所以你打算把我当搜索引擎?”印桐问。
“我没有,”董天天摇了下头,“我打算把你背后的人当搜索引擎。”
印桐睫羽轻颤,蓦地沉默下来。
董天天这句话说的就有意思多了。他来找印桐,是因为知道印桐的行为会左右“其他人”的决定,也就是说某种程度上,他至少是知道“其他人”都有谁的。
科学院?夜莺?还是别的什么人?
印桐抿了下唇,他突然觉得好笑,明明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他却总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着董天天的眼睛,董天天也看着他。他琢磨着这小子手里大概有一沓底牌,现在正估摸着他的态度,能少打就少打。他总是将信将疑,董天天也不愿意和盘托出,能维持他们信任关系的估计那些过去的“记忆”,可那些“记忆”,对于如今的印桐来说,依旧不过是安祈日记本里的白纸黑字厚厚一沓。
他很难做到共情。
董天天挪开视线叹了口气:“小印先生一点都没变,我当初废了好大的劲和你患难与共,才终于获得了做事不用上交计划书的权利。没想到这一晃眼三年过去了,信任值又得重头刷起。”
“你可以跟我讲讲过去的事,”印桐打断了他的话,“我感到很抱歉。”
董天天抱着抱枕笑弯了腰:“可以的,你倒是学会了道歉,也算是一大进步了。”
他说话不算好听,却难得没掺杂那些阴阳怪气的情绪,反倒无声地含了几分落寞。印桐看着他抱着抱枕斜倚在床头上,整个人蜷得就像个煮熟的虾仁,他一边笑着一边呼出一口长叹,声音颤抖,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我不会说的,我不能说,你得自己想起来,不然你永远不会信。”
“你就是这种人,我知道的,所以现阶段就当我们是互相利用吧,各取所需也没什么不好。”
董天天扔掉手里的抱枕,坐直了身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纯白的卡片。
“我不知道在你面前的安祈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能保证,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安祈’一定有问题。他在诱导你,刻意佐证你的思维以达到他的目的,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是请你看完我手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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