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传来关门的声音。
董天天应该是刚从卫生间出来,手上还沾着些许模糊的水珠,大概是忘了镜头还开着,关门后一侧身,画面便被挡去了大半。光屏的拍摄视角调得很低,高度基本停在他手肘的位置,聚焦放弃了近距离的躯体选择了远处的人像,形成了一个恐怖电影常用的画面布局。
室内很暗,透过细微的光线只能看见床边有个颓靡的影子。他佝偻着腰,耷拉着脑袋,以一种类似胃痛的姿势坐在床边,看上去就像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夏泽兴?”
董天天的声音从光屏里传来,有些沙哑,带着电子音效固有的失真。
长达五分钟的视频录制期间,夏泽兴始终一动不动地僵坐着。他的身体就像雨后草地里发硬的石头,被层层叠叠的湿气固定在了床榻上。杂乱的头发就像一坨干草,纠缠着黏在他的头皮深处。
董天天迟疑了一下,抬腿向床边走去。
光屏没有跟着他移动,依旧漂浮在玄关的位置,晦暗的光线里可以看见他在夏泽兴面前蹲了下来,仰着头,伸手晃了晃室友的肩膀。
“喂,夏泽兴,你这是醒了还是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声音被骤然爆发的尖叫声打断。
僵直的室友突然瞠目尖叫着地倒在身后的床榻上,两眼翻白浑身颤抖,犹如患上癔症的病人般死命地抠挖着自己的脖颈。他的手上青筋暴起,脖子向后抻成一条直线,整个人就像一只被烫弯的虾,反向折叠着发出凄冽的喊叫。
董天天被惊得一颤,而后几乎在对方动作的一瞬间就跳上了床。他试图将夏泽兴的手从脖子上掰下来,用手奋力地掐着他手臂内侧的麻筋,然而那对僵直到发白的利刃就像弹起的扑兽夹,配合着猎物的挣扎撕咬着他的脖颈。
他从来没想过夏泽兴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理论上人类是不可能把自己掐死的,毕竟大脑在极度缺氧的状态下会失去对手的控制能力,从而在昏厥状态下打开一条生路。而夏泽兴此刻的状态根本与昏厥无异,他的指甲却依旧死命地镶嵌在皮肉里,污浊的血迹顺着凹陷的半月牙伤口向外涌动,就像有什么人控制着他,控制着他的手,掐着他的咽喉将他塞进地狱的通道里。
什么人要这么做?他在副本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董天天抽下床头衣架上挂着的领带,捆着夏泽兴的手腕边拽边喊着对方的名字。他没有安祈和陈彦上手就帮人脱臼的超能力,以至于事发突然竟不知道该如何救人,脑海里一片混乱全凭本能行动,将领带捆上床头后,压着对方手掌内侧的麻筋就向外掰。
然而夏泽兴扣得太深太狠,指甲挖得皮肉一片鲜血淋漓。他就像个破了孔的气球一样发出嘶哑的悲鸣,仿佛下一秒就要挖破喉管魂归西去。
就在这个时候,董天天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光屏。
“印桐(A3206)请求加您为好友。”
……
负责拍摄的光屏依旧停留在玄关,透过晦暗的光线,只能隐约看见董天天坐在一个人身上。
他没有动,床上的人也不动了,无声的静默就像是被按下暂停的默片,只有左上角的录制时间还在不断的前行。
大约10秒后,董天天突然卸了力气跪坐在床上。
镜头里看不清他到底做了什么,也看不清他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透过窗帘的晨光在他肩上留下了薄薄一层光沙,配合着清晰度不高的录制画面,看上去就像他下一秒会碎成灰尘一样。
他似乎笑了一声。
“我这会有点忙,”董天天背对着镜头,模糊的声音透过光屏传来,“我已经出来了,没什么大问题,夏泽兴的状态有点不太对,我等会再过去。”
而后音频暂歇,镜头内陷入一片漆黑。
……
335宿舍内鸦雀无声。
印桐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陈彦低头若有所思,连程明雀都嘟着嘴一副纠结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能从漆黑的录制界面上研究出什么惊天密文。
董天天收了漂浮在半空中的虚拟光屏,拍了拍手示意大家从录像中回魂。他说:“这之后我把夏泽兴稍微处理了一下就过来了,放心好了,他的生命力相当旺盛,一时半会还能继续茁壮成长。”
陈彦偏过头,挑眉问道:“他没死?”
董天天耸耸肩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不仅没死,截止到我关门前,他甚至还睡得直打呼。”
“……你不怕他在你走后再来一次?”
“怕,可怕了,”董天天点头,“所以我临走之前把他拍醒了,确认他真的脱离了副本只是在睡觉后,才锁了门过来和你们开会。”
……这心也是很大了。
印桐在笔记本上圈了几个时间,像是还没想明白什么问题似的眉头紧蹙。倒是程明雀盘腿坐在书桌上,支着脑袋沉思了半晌,先一步冒出了一句质疑。
“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
董天天嗤笑了一声,他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而是顺着程明雀的语气反问道:“哪不对?”
“说不上来,”程明雀抱着双臂摩擦了两下,抿着唇打了个哆嗦,“就是觉得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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