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着头,用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直视着Christie的眼睛,夕阳的余晖在他肩上留下暧昧的光影,印桐抿着唇沉默地看了Christie半晌,露出一个轻笑:“不全是这样吧,”他摇了摇头,“你还有秘密。”
“你是在质问我吗?”Christie问。
印桐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他们是谁?”却被Christie后退的动作打断。
“你是在怀疑我吗?”
Christie猛地抬起头,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怒不可赦中藏着的几分委屈彻底泡胀了泛红的眸子,仿佛下一秒眼眶里的泪珠就要离家出走。
“你在怀疑我吗?!”她向后退着,苍白的手指攥着层层叠叠的裙摆,“你觉得我和他们是一伙的,你觉得我会欺负你还是背叛你?我把你从那个恶心的肮脏的地方救出来,而你现在在怀疑我?你吃着我的,用着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印桐我对你不好吗?!你凭什么怀疑我?!”
“凭我是个人,”印桐说,他的声音很轻,就像累得已经提不起力气,“你对我很好,可我不是你关在笼子里的鸟。”
“我把你关起来了吗?!”Christie吼道。
“你把我关起来了,”印桐看着她的眼睛,艰难地笑了,“你把我关起来了。你不愿意让我出门,拒绝我社交,我无论跟你说什么,你都会觉得是我产生幻觉了。”
“可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如果你像你承诺的一样可以保护我,我为什么还会一遍一遍地做噩梦,为什么还会产生幻觉!你捂住我的眼睛,堵住我的嘴,你将我牢牢地拴在笼子里,可是你阻止不了别人拔下我的羽毛。”
印桐伸出手,露出手腕上殷红的血点。
他说:“Christie,我疼。”
“我已经去见过童医生了,如果你保护不了我,就放了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不好?”
第37章 .怪物
Christie瞪着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印桐手腕上的红点。
她认识那个东西,不可能不认识,它来自一管细小的还没有指甲长的药剂,刺入人体的血管后,会带来和“seed病毒”一样的效果。
它会持续刺激人的细胞活性,一点点摧毁被试的精神状态。它可以在短短的几秒钟内掐灭人的心跳,也能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点一点摧毁人的意识。
它有足够的能力逼疯一个人。
Christie觉得自己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温暖的午后。
她对这个试剂的印象产生于十几年前,和她同期进入学校的少女突然开始频繁地钻进宿舍的衣橱。
那段时间她就像个畏光的小动物,成日成夜地蜷缩在黑黢黢的衣橱深处。Christie起初以为这只是她新产生的小爱好,直到某天拉开柜门的时候,看到她像削苹果一样,用刀片下自己胳膊上的肉。
——“你在干什么?”Christie问。
她以为自己会失声尖叫,然而事实上,她当时的声音低得就像图书馆里的翻书声。
少女没有回答,她哆嗦着手指,将沾着血的肉片贴着舌苔推进喉咙深处。
她在哭。
——“你在干什么?”Christie一把拽起少女的手,她听到细小的“咯咯”声从少女抿紧的双唇里冒出来,就像她的牙齿在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少女在哭,她咬着牙,哭得浑身发抖。
——“出什么事了?”Christie听到自己问,“到底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我们去医务室,听着,别害怕,我们现在”
少女抬起头。
凌乱的发丝间露出她满是泪水的脸,Christie看见她的双眼通红,嘴唇上咬得全是伤口。
她蜷缩在衣橱狭小的角落里,颤抖着唇瓣,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字音。
——她说:“饿。”
杯碟碰撞的声音闯入安静的空气。
Christie从回忆中惊醒,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视线离开印桐手腕上的红点,对上他干净的眸子。
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的惊慌失措。
——不该是这样的。
她想起三年前她避开所有人,费尽千辛万苦从废都的垃圾场里带回了印桐。她就像个捡到宝物的流浪汉,一路小心翼翼如临深渊,挖空心思地将印桐藏在自以为安全的避难所,每天连喘个气都战战兢兢。
她以为她做得到,她可以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将印桐藏起来。
然后她的印桐被注射了试剂,在中央公园里红着眼睛意图行凶,宛如一条发了病的疯狗。
——不该是这样的。
Christie想。
——不该是这样的。
中央公园的事件结束后,她曾经通过各种渠道找来白塔使用过的药物,妄图压抑住印桐身体里的病毒。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她有无数种方法将印桐变回“正常人”,可陈彦说,她不能这么做。
——“印桐是个人,”那天工作结束后,陈彦在送她回家的半路停了车,“我不知道你和上头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很明显,对方并没有遵守规则的打算。”
——“第三次箱庭实验里死的人太多了,算上你,他们只剩下五个实验品。”
——“A3214安祈在夜莺手里,A3206印桐在你手里,A3319和A3172在逃,目前仍无法确定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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