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相关新闻呢?”助理谨慎地向他确认,“您之前吩咐过,有关谢砚的消息一律冷处理,所以今天这起恶性伤害事件,媒体那边暂时都还压着,只有几个渊大的学生在朋友圈说了说……”
“不要压,都发出去。”
郑飞鸾沉声道。
说实话,他现在没有一丝心情去管谢砚的事,甚至连听到这两个字都会犯恶心,但这条新闻却是至关重要的。
“不用添油加醋,也不用引导什么,把施害者是谢砚粉丝的身份捅出去就行了,外界会有论断的,还有……”他看向助理,郑重地嘱咐道,“告诉记者,季长海医生说何岸的性腺受损严重,难以修复,可能会……不,一定会影响跟我的契合度——往狠里写,越狠越好。”
“行,郑总,我明白了。”
助理记下要点,迅速离开医院联系记者去了。
郑飞鸾望着手术室门口醒目的红灯,焦虑的内心终于安定了少许。
他需要藉由这一场事故,让外界对他跟何岸的感情作出尽可能悲观的猜测,最好猜测他们的契合度受了重创,以致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因为越是那样,何岸的处境才越安全。
渊江的冬季黑夜漫长,刚过六点,窗外已经暗得不辨建筑物的轮廓。
六点零八分,手术室红灯终于熄灭,郑飞鸾那一身僵化的肌肉立刻活了过来。他站起身,紧张地往前迈了一步,不久,季长海推门而出,脸上写满了疲累,仍是给了郑飞鸾一个慰藉的笑容:“别担心,手术很顺利。”
“那何岸……”
“他的人工性腺摘除了,原生性腺还没恢复功能,暂时丧失了信息素平衡能力,非常虚弱,不宜接触人群,护士已经走封闭通道送他去病房了。郑先生不必焦虑,等病房那边安排好了,允许探视,护士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季长海又道:“郑先生,手术顺利只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后续恢复好不好,其实是由您来决定的。”
“我?”郑飞鸾眉头一皱,“怎么说?”
季长海解释:“接下来三到七天是患者体内两种信息素的轮换周期,也称紊乱期,他会产生呕吐、晕眩、头疼、畏光、寒热不分这些紊乱反应,加上性腺受伤,分泌信息素的过程本身会有疼痛感,这段时间对他来说会非常难熬。您是标记过他的伴侣,除了您,任何人待在病房都会加剧他的不适,所以陪伴、安抚、照顾这些工作,都要交由您来负责了……不过放心,护士会提前教您的。”
他和善地补充了一句。
这天深夜,在学过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护工之后,郑飞鸾踏进了何岸的病房。
空气中飘浮着清甜的铃兰香,它淡极了,也远比从前纯净,正是郑飞鸾记忆中的味道,再没有另一种信息素混杂其中。
床头亮着一盏小夜灯,暗而柔暖,映着何岸苍白的脸庞。郑飞鸾走过去,坐在床边,捂热自己的一双手,探进被窝,轻轻握住了何岸的手。
何岸还没恢复意识,这会儿睡得正熟,微微偏着头,呼吸沉缓。
这次的意外,说起来也算碰巧解了郑飞鸾的燃眉之急,多少应该算件好事,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喜悦——
何岸是在心理系阅览室遇袭的,出事的时候身旁还散落着四五本书。他为什么会在那儿,郑飞鸾潜心一想就明白了七八分。
而现实是如此残酷,甚至没有给过何岸哪怕一次选择的机会,两年前被迫上了手术台,两年后亦然。
何岸,你甘愿吗?
你醒来以后,会对我心怀怨恨吗?
郑飞鸾低下头,隔着被子吻了吻何岸的手背。
今晚的渊江气温忽降,又积了浓云,浪漫的第一场雪快要飘落了。何岸,等你康复,我们就一块儿带铃兰去看雪。那个你错失的答案,我会尽力帮你找到,然后亲自送到你心里。
后半夜,郑飞鸾陪床累了,正趴在病床边昏昏欲睡,交握的手指突然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攥痛了。
他猛地惊醒过来,一抬头,只见何岸不知何时蜷紧了身体,咬着牙,面色惨白,湿亮的汗水顺着脸颊一道道淌落下来,嗓子眼里溢出几声类似呜咽、低泣的呻吟,分明是痛狠了。
郑飞鸾慌了,连忙伸手去按急救铃,何岸却像害怕他跑了似的,病中瘦弱的身躯一刹那爆发出了骇人的力道,竟拽得他动弹不得。
“不……不要……”
何岸喃喃哀泣着。
郑飞鸾仔细听,才听清他说的是:“不要走,不要让我一个人……太冷了,飞鸾,这里太冷了……”
何岸没有醒,紧闭着一双眼,用手肘颤巍巍支起了半截身子,梦游般循着郑飞鸾的气息而来,一下子飞身扑住了他,扑得那么紧,几乎要把郑飞鸾后背的皮肉都抠破了。
“何、何岸?”
郑飞鸾惊愕又茫然,担心何岸一个不当心从床上跌落,赶忙接稳了他。
“飞鸾,昨天……昨天那样不行的,真的不行……你留下来吧,疼疼我,就这么一回,以后我保证不闹了……不闹了,会乖乖的……就这么一回……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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