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契合(ABO)_十九瑶【CP完结】(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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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遗忘的月季花只剩一堆张牙舞爪的骨骸,死尸一般插在破陶盆里,底下是龟裂的涸土。

  五楼总共四户人家,四扇锈红的铁皮门,好比四胞胎兄弟并排站着。郑飞鸾是第一次以清醒的状态造访这里,但是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应该敲响哪扇门。

  来应门的是个Beta姑娘,穿着厚毛衣、绒拖鞋,花花绿绿的围巾罩衫全往身上招呼,还揣着一只热水袋,乍一看像在表演极地行为艺术。

  她不认得郑飞鸾,哆哆嗦嗦站在门口跺脚,张嘴呼出一团白气:“您找谁?”

  郑飞鸾问:“空调又坏了?”

  “啊?”姑娘明显一愣,说,“空调一直是坏的啊,从我搬进来坏到现在了……您,您难不成是物业的?这小区还有物业?”

  郑飞鸾被她逗笑了:“不是。”

  “那您是……”

  “我和我的Omega之前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空调也总是不制热,冬天很难熬,要两个人抱着睡才能暖和些。后来他离开了我,我很想念他,所以……你能让我进去,看看我们曾经住过的房子吗?”

  大约是郑飞鸾的形象太正面,与地痞流氓相差甚远,那姑娘没起疑心,往旁边一闪,给他腾出了一条路:“随便看,我好几天没收拾了,你别嫌乱就行。”

  郑飞鸾向她道了谢,走了进去。

  出租屋还是原先的格局,一点儿也没变化:小厨房搭在过道里,角落的杂物堆砌如山。几十平米面积,什么秘密都藏不住,站在门口就能一览无余。

  这屋子太小了,堪比陷入死局的华容道,每只柜子、每把椅子都有它固定的位置,动弹不得。它们凝固成了一段静止的记忆,唯一的不同,只有何岸。

  只有何岸不在这里。

  郑飞鸾站在过道与卧室交界处,摸了摸冰凉的煤气灶。那些同样天寒地冻、空调失修的日子里,何岸曾站在这儿,为他煮了一碗香甜的银耳汤。

  他又转过身,看向旁边的旧柜子。

  柜角油漆剥落了一块,是那天他在过道施暴时撞翻的。

  还有……

  水池边的塑料钩子上挂着一块橘红色的抹布,又脏又皱,沾满了粘稠的油灰。郑飞鸾见到它,神色俱变,扬手一把摘下,紧紧攥进了掌心。

  这是何岸的小毛毯。

  每当他从何岸身边离开、失去安全感的时候,这条小毛毯就会带给他短暂的慰藉。

  现在,上面的绒毛早已斑结成条,不复从前的柔软温暖。又因为搓洗过太多次,何岸的味道被洗洁精俗劣的柠檬香浸染,再也回不来了。

  “这、这是我在床底下找到的,以为没人要,就拿来当抹布了……”那姑娘见他重视小毛毯,有点紧张,“是他的东西吗?我买一条赔你行不行?”

  “不用了。”郑飞鸾低声说,“我拿走这条就行。”

  这世上的许多东西,原本就没有替代品。它们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弄脏了,撕破了,也比不见了要好得多。

  雪色凄茫,大片大片飞过前窗。郑飞鸾坐在车里,抚摸着那块手感粗糙、气味刺鼻的小毛毯,逐渐被绝望的情绪吞没了。

  他还能去哪儿呢?

  这座两千万人口的大都市,谁不是渺小静默如尘砂?除了一张旧相片、一块小毛毯,他还能去哪儿寻找何岸的痕迹?

  等一下!

  电光石火间,他猛然记起了一个地方——渊江西郊的公寓。

  何岸在那里住了三个月,人去楼空后,小公寓被寻偶而不得的“他”买了下来,中途没易主,也没出租,还原封未动保持着主人离开前的样子。

  只是那儿发生的一切,郑飞鸾不敢触碰。

  就像危险的禁忌。

  他已经找回了寻偶期的全部记忆,鲜活胜似电影,一幕一幕在眼前播放,唯独那个寒冷的冬夜是不同的——没有画面,只有文字,一行一行程式化地记叙着始末因果,极尽枯燥呆板之能事。因为只要稍加润色,他就会承受不住。

  那一晚发生了很多事。

  他缺席了一年一度的久盛年会,独自驱车赶赴西郊。何岸当时怀孕九个月,离生产的日子多多少少还差十来天。

  但就在那一晚,他们的女儿提前诞生了。

  十二月二十五日,他在西郊的小公寓睡了一整夜。梦境中飞雪漫天不歇,霓虹璀璨不灭,无尽的纯白衬着一抹艳红,就像医院的白墙衬着手术室一盏血淋淋的灯。

  郑飞鸾捏紧了小毛毯,指骨作响,一节一节喀喀颤抖。

  他怎么敢去呢?

  那个封存着何岸生活痕迹的地方,也同样封存着一场他惧怕面对的噩梦。

  但他没有选择。

  两小时后,渊江西郊公寓。

  郑飞鸾以户主的身份从物业拿到了钥匙,踏上半截楼梯,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钥匙插进锁孔,深吸一口气,向左一拧。

  咔哒。

  随后是寂寥的一声:吱呀——

  开门瞬间,闷窒到缺氧的空气扑面而来,安静沉睡了一年的灰尘受到惊扰,飞至空中,呛得他咳出了眼泪。

  在这难闻的气味中,混杂着一丝血腥的铃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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