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丞。」我口干舌燥着,干涩得紧。
我想着我是该说些话,但话到嘴边,始终开不了口。
气氛干得紧,氧气彷佛在一夕之间被抽光似,每一次呼吸,都是缺氧般的窒息。
张张合合的,我看着他,看不见他的脸,我无法读出他的心思。
项丞现在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是个骗子,骂我是个不愿意勇于面对事实的王八蛋?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冗长的停滞,每一秒都是难受,都是煎熬。
项丞他终于有了反应。
手腕一阵空虚,项丞不知何时松脱了我的手,我低下头,再度抬高脖子时,项丞他看着我,什么表情也没有,淡然的,冷漠的。
连个伪装性的笑容也没有。
我感觉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远。
「项丞……」
「我知道,算了,就这样子吧。你快去上班,我就不打扰你了。」语毕,他转身,头也没回地往回走,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冷酷无情。
顿时间,胸口被什么东西刨了一大块。
有些空虚。
有些冷意。
我不知道我怎么到事务所的。
我的脑袋呈现当机状态,想的总是项丞那不带情感的视线,以及无一丝眷恋的背影。
当我到达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
前脚才刚踏入办公室内,何善便已闯入,脸色不豫,带着几分凝重。
我勉强扯了一抹笑,「老大,不会吧,我才迟到十五分钟而已……」
「谁在和你什么迟不迟到的,你这好小子,手机怎么没开机?天晓得我昨天打了你一个晚上的电话!」何善劈头说。
察觉事态似乎非同小可,我赶紧问:「发生什么事了?」
「陈忠民父母昨晚烧炭自杀!」
眼皮蓦然跳了一下,内心震撼,我连忙回神又问:「然后呢?他们老人家……」
「吸入过多的一氧化氮,昨晚经过抢救之后,已无大碍,不过现在还待在加护病房观察。」
听见暂且无大碍,我松口气,问:「是谁发现到他们的?」
「警察。」
「警察?这么凑巧?」
何善说:「才不呢,是陈母到超商买了三包木炭,数量过多,超商店员察觉有异,于是报警通知警察,后来警察破门而入,才实时救回两条命。」
「原来如此。」我说。
突然,何善脸色一变,带着揶揄的口吻问:「那你呢?昨天跑去那儿快活去了?手机竟然都没接?你知道,我当时可是心急如焚。」
我尴尬。
那一句「快活」将我堵得死死。
「抱歉……」
「哦,难得你没有反驳,当真『快活』去了?」一语双关,何善特别加重那两字,窘得我恼羞成怒地反瞪他。
「……我去医院一趟。」斗不过何善,我抓了公文包往外走。
甫踏出门外,就听见后头传来何善恶劣至极的嘲笑声。
第七章
二○一三年,六月十五日,天气晴朗。
我不知道该怎么下笔,该怎么记录今天发生的事情。
感觉我的世界一夕之间崩毁,黑暗得像是世界末日来临。
念他说:「你是谁?」
我是谁?
那一刻,那一瞬间,我眼中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我的胸口好痛,痛得想一了百了。
这算什么?哈,算什么?我辛辛苦苦经营了两年多的感情,到头来却换来念的一句「你是谁」。
念他失去记忆了,确切说来,他是忘了我,忘了我们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忘了我们如何相识、恋爱,如何走过这三年。
搞什么?搞什么东西?
念他谁都记得,却偏偏忘了我。
对我来说,这还真是讽刺。这说明了,念他根本不在乎我,他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他可以在意任何一个人,在意隔壁家的小狗小猫,却从未在意过我,连一丁点儿也没有。
我以为我会哭,但那一刻我却哭不出来。
我笑了,却不是发自内心在笑。因为我不知道,除了微笑以外,我还能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带领着念,一一走过我和他相处了两年多的空间,一个一个解释,一个一个说明。
当我说完后,念他看着我,坚持要与我分手。
我生气了,真的很生气。
我无理取闹着,不论如何就是不愿和他分手。
念骂我烦,骂我神经病,骂我白痴。
每说一句,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往我心脏插着。
一刀一刀凌迟。
他不会明白,每一句不经意的话,对我而言,是如此重大的伤害,我已经被念伤了一回又一回。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我还能撑多久……
医院墙壁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白色,一踏进来,心情彷佛笼罩一层灰。
上了二楼,依照箭头指示,穿过冗长的走廊,最后拐了一道弯后,终于看到成人加护病房的牌子。
门口前,摆了好几排长椅,家属或躺或坐,也有人掩面哭泣,气氛沉重得紧。
「不好意思,现在还没到会客时间,不能让你们见病人……」
自动铁门外头,几名家属围住一名护理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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