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你还在乎他们?」我讽刺说。
他被我激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过了一会儿后,说:「……我真的很对不起他们。」
「对,你是对不起他们。」我点头说。「但是,你知道你错在哪些地方吗?」
我见他低头不语,我又开口:「你错在不该盗领他们的钱,错在不该去偷去抢,错在不该让他们为你向他人低声下气,错在不该一而再再而三伤他们的心,错在你不知悔改,因而卷入了这场案件当中,错在他们为你劳命奔波,聘请律师帮你打官司时,但你却一脸不在意,一点也不为自己辩护,你最错最错的,是他们并没有放弃你,可你却先放弃了自己!你真该看看当初他们为了你,拚命向我下跪,只求我能洗刷你的冤屈,还你清白!」我一鼓作气地说了一大串,说完后,拚命地喘息着。
我是气,是怒,每个孩子都是父母亲心头上的一块肉,他们甘愿为了子女向别人下跪、向他人求情,他们不需要子女成大功立大业,他们祈求的,不过是子女能平平安安度一辈子罢了,如此简单的愿望,对陈父、陈母来说,却是难以达到。
陈忠民被我骂得哑口无言,脸上满是歉疚。
我坐下,缓和情绪。
我沉声,「陈忠民,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人是你杀的吗?」
陈忠民低下头,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嘴巴频频颤抖,说:「……不……不是!不是,柯律师,人不是我杀的!我是被冤枉的!」每说一句,紧握的拳头便在桌面用力敲击一次,手铐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会客室内回荡,他朝我吼着,像是困兽之斗,做着最后的挣扎与努力。
陈忠民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半年前,他在网上认识一名女子,叫妞妞,经过多次视讯聊天后开始交往,一开始即陷入热恋当中,浓情蜜意,一个月后,妞妞告诉陈忠民父亲酗酒,母亲重病,家里经济捉襟见肘,父亲要将她抓到酒店去上班,赚钱养家活口,陈忠民不舍女友,于是陆陆续续给了她好几万块。
事情并未因陈忠民的救济而好转,后来,妞妞又告诉他,母亲被送入加护病房,家里没有钱付医疗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开口向陈忠民借了二十五万块钱,陈忠民盗领父母亲的户头,将几百万一口气领光,全给了妞妞。
这样的事情,来来回回不断重复发生,妞妞开口的数目愈来愈大,陈忠民害怕妞妞因为拿不到钱而和他分手,因此才铤而走险,铸下偷窃大错。
上个月,妞妞伤心欲绝,说母亲过世了,但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办母亲的后事,拜托陈忠民能不能再借她两百万,两百万不是一笔小数目,陈忠民短时间根本凑不出这么多钱,于是陈忠民苦恼告诉妞妞他身上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再借她了。
过了两、三天,妞妞问陈忠民愿意为他出生入死吗?陈忠民爱她爱到不惜去当抢劫犯了,这回自然是点头答应。妞妞说,她朋友家里有个保险柜,里头装了五百万现金,密码什么的等她套出来再告诉他。
等待妞妞来电期间,陈忠民一连两天走了楣运,先是计算机无缘无故坏了,而后手机又掉进马桶报销,隔天,妞妞打了家用电话给陈忠民,说知道密码了,而且主人后天下午会出门一趟,家里无人,保险柜就放置在二楼的书房,并详细描述书房的位置。
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如卷宗之描述,陈忠民顺利潜入宅内,然等待他的却是一宗策划缜密的嫁祸案件,他被扣了个杀人犯的罪名。
很快的,陈忠民了解这一切都是妞妞设的局,然他却因深爱妞妞,甘心为她坐牢,替她背负罪名。
陈忠民托盘供出事实真相的两天后,妞妞在男友家中当场被逮。原来陈忠民虽然以被告身分被安置于看守所,但有两名年轻刑警发觉案情似乎并不单纯,认为被害者领养的儿子涉嫌重大,于是私底下暗中调查,在男子的住家附近找到丢弃掩埋的作案枪枝,枪枝内侧也发现犯人指纹,于是将其逮捕归案,做进一步侦讯。
枪枝上头未擦拭干净的指纹与男子吻合,男子只好供出犯案动机。他因为染上毒瘾,一再伸手向父亲拿钱买毒,他每伸手一次,被害者便厉声怒骂一次,男子气不过,于是想杀了这个从小对待他不是打便是责备的父亲泄恨,再进而继承父亲的巨额财产。
于是他开始策划了这场局,但这场游戏当中必须有人当替死鬼,他突然想到了女友最近钓上的肥羊。他和女友连手骗陈忠民到家里偷钱,由监视器瞧见陈忠民进入宅内后,拿起高价购买的手枪,朝被他迷昏的父亲脑门扣下扳机。
案件发生了大逆转,检察官撤销告诉,陈忠民无罪释放。
这件事情上了新闻头条,该名检察官因证据未确凿便相陈忠民提出公诉,受到了不少社会舆论之谴责与抨击,她哭花了脸,当场在众多媒体记者前向陈忠民一家鞠躬道歉。
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我没有再去关注,只是陆续从电视新闻得知,陈父、陈母平安出院,有不少企业家因这起案件关注陈忠民,争相聘请陈忠民到其公司任职。
我想,这样也算是个好结局吧。
陈父、陈母盼回了儿子的清白,迟来的正义洗刷冤屈,一家人的感情经过此事后,变得更加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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