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之口_七草【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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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五感却诡异地愈来愈模糊……男人对于这样的清醒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能死……我不能……」

  「振作一点!」

  ……声音……谁……男人睁开眼,火光下,他只看见一张模糊的脸对着自己大喊。

  「二哥!快叫救护车,快啊!」

  他在说什么?男人虽然听得见声音,大脑却无法理解声音所代表的意思,兀自开口求救:「哇呜哩唔在拿伊……」

  他以为自己在求救,开口告诉对方「救我,我不能死」。事实上,对方只听见他咿咿呀呀的呻吟,眼皮渐渐阖上。

  「不要闭上眼睛──看着我!睁开眼睛看着我!」

  啪!啪啪啪!脸颊上的疼痛令男人皱眉,凉冷的肤触减轻了部分疼痛,感觉模糊不清,男人不悦地瞪着对方,浑然不知自己的眼睛一直没睁开过。

  「唔啊哦@#$%&*……」男人说,试着要对方停止拍打他脸颊。

  轰──碰!一记刺耳的巨响刺痛男人耳膜,与之同时的是剧痛所带来的晕眩感。

  「啊──」

  昏去前残存的清醒让男人又听见一次刺耳的尖锐声响,依然无法判断它的意义。

  在耳膜刺痛中,男人失去意识。

  夏日的序幕

  四年后。

  甫入夏天的台北意外迎来三十四度的高温,连空气都辐射出阵阵热能,让视线产生瞬间的波纹错觉。

  这时候能开冷气的绝对不会去动电扇的脑筋,能待在家的绝对不会想要出门;如果不幸非得出门,不是走在骑楼里就是顶着阳伞快步行,没人愿意与太阳赤裸裸面对面。

  深红色底布写着「Barony」的奶油乳棕色字样、拱起的椭圆户外法式篷,在整条毫无遮蔽的巷道内十分醒目。

  可惜,「今日公休」四个大字贴在篷下的铁卷门,显得有些萧索。

  遮篷下,一大一小、一坐一站。大的坐着的是男人,小的站着的是个小女孩──两个人,就站在那,不知过了多久。

  但应该不久才是,否则小女孩的歌声不会如此清脆好听。

  「……公鸡啼,小鸟叫,太阳出来了──」清脆童稚的歌声取代夏日的风铃,在夏日午后的街道回荡:「太阳当空照,对我微微笑。他笑我年纪小,又笑我志气高……」

  天气炎热还得在外头为生活奔活,上班族们脸上无不哀怨,特别又是在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更是心浮气躁;但只要听见这歌声,看见站在遮阳篷底下,自得其乐唱着歌的小天使,都会忍不住提起唇角,在经过时朝她扬起真心的笑容。再看到她旁边坐着轮椅的男人,就觉得自己四肢健全、行动自如,其实过得还不赖。

  「加油,小妹妹。」

  不时有路过的善心妈妈们不惧烈阳顶着阳伞,特别走到精神奕奕唱着歌的小女孩身边,拍拍她的肩为她打气;再不就是送上凉水,以兹鼓励。

  顺便,再关照一下旁边的大人。

  「你也不容易啊……还带个孩子──加油!别向命运屈服,为了你的孩子,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要做个人生的斗士!」

  离我远一点……小女孩旁边的男人忍着不开口。这种大热天,他不想花力气在无谓的交谈上。

  有了大人的鼓舞,小女孩唱得更兴奋,「──年纪小,志气高,将来作个大英豪……大英豪……」最后顺便拉高八度音,来个echo。

  该死……在小女孩以为自己是莎拉?布莱曼飙高音的这一刻,男人两侧太阳穴的隐隐作痛也达到颠峰。

  火气更是飙至临界点!

  以致于当有个傻气的男孩带着好心的五十元铜板跑来问:「叔叔,有没有卖口香糖?我要Airwaves的。」的时候,男人一双眼杀气腾腾地往男孩扫去,当场给自目小天兵一个「世风日下,好心没好报」的震撼教育。

  好不容易挨到小女孩唱完两遍《太阳出来了》,男人──习近勋以为至少可以得到片刻宁静的时候,小女孩拿起善心妈妈送她、交代她要多吸多健康的鲜果汁,开开心心地吸了几口之后,又唱了起来:「太阳啊!快快照耀吧!照得炫目炽热,就像铜镜那样地闪亮耀眼;就像硬币那样地圆满无缺……」

  改编自鲁凯族歌谣的《太阳出来照耀吧》,终于把习近勋逼过临界点,出声抱怨:

  「还嫌不够热吗?」照耀?还缺太阳吗?他按着额角,口气不耐:「妳可不可以闭上嘴,让我安静一下?」

  为什么会答应陪她出来买东西?习近勋自问,如果不陪她,自己就不必上街,也不会被台北市该死的坑坑洞洞搞到轮椅故障动弹不得。他们俩更不必像呆子似地躲在这。

  「叔不懂得欣赏啦!」小女孩不服气了,噘起小嘴,歌不唱了,改朝男人开炮:「老师都说人家唱得很好听,还说要让人家参加合唱团──」

  「闭嘴……」男人的命令气弱得像呻吟。该死,他的头愈来愈痛,晒得烫热的轮椅让他如坐针毡,久坐的臀也酸痛得难受。

  他现在只想回家打开冷气,好好睡上一觉。

  那该死的出租车怎么还不来?等了十分钟的习近勋耐心告罄,正要拿出手机再找下一家叫车时,清朗带笑的嗓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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