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之间很复杂……一言难尽。」
「会有我复杂吗?」章宇恩笑了,如果经验的分享可以帮到他,他不介意把自己的过去当笑话说。「爱上不该爱的人搞得家里乌烟瘴气,才发现对方只是玩玩,还笨到在对方面前割腕自杀。」蓦然停口,脱下右腕的手表,拉沈风羽的手抚上他不曾示人的伤疤。「我割了——老实说,过了这几年也忘了当初自己割了几刀,只有乱七八糟的伤疤还留着,因为伤口太深,永远不会消失。」
指尖感觉到凹凸不平的触感,沈风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遇上你们的时候我才刚出院、被家里赶出来……幸好遇到子豪哥收留我——人真的很奇怪,明明还伤心难过得想死却为了面子撑着,装出一副没事样,配合子豪哥演戏气你,那时候的我真的很蠢,以为那样做可以帮子豪哥逼出你的心意——我真是够蠢的了,明明我比谁都清楚知道爱的人不爱自己是多么痛苦的事却还跟着闹。
如果是现在的我,或许会骂子豪哥干嘛为了面子不说,甚至连你也骂!骂你们明明就相爱,为什么不能坦率地面对对方——对你们,我既羡慕又嫉妒又觉得你们很笨,到现在还是这样的感觉。」
「黎阳……」
「但我无意伤害你。」章宇恩抬手,轻轻碰了碰自眉心横过左眼的浅白伤疤,眼角下的伤疤乍看之下很像未干的泪痕。「真的,我不想害你失明……」
听见哽咽声,沈风羽忙道:「我刚说过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章宇恩再度追问。「为什么不肯动手术?」
「有很多原因。」他无法启齿。
「看不见有时候是很方便没错,可以逃避很多不想看见的事,也可以让自己变成弱者好搏取对方的同情。」他说,注意到沈风羽缩肩抿唇的细微反应。
似乎是说中了,他暗忖,苦笑在心里。
这些话,与其说给他听倒还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的,都是当年心理医生对他自杀行为所做的分析——那时还一知半解的话,直到此刻自己说出口才完全明白过来。
「我那时候跑到那人——我爱的那个人——面前割腕自杀,一部分的原因是真的想死、不想看见任何人,但那是觉得没有人会看我,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不会有人为我伤心得自暴自弃——当然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用这方法留住他——有人说女人遇到事情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其实男人也会,虽然最后还是失败,甚至把他给吓跑了。」
「黎阳,你不必这样……」
「让我说完,风羽哥。」章宇恩拒绝停止。「我的确是来劝你同意接受手术治疗的,这件事子豪哥并不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让我再接近你,否则我不会一直躲他。」
这点沈风羽也很清楚,所以没有开口否定。
「风羽哥和我是不一样的——你有子豪哥,有他为你伤心难过,有他在看着你,而他也在等你看他,如果你不动手术,就永远看不见他,也永远不会知道他担心你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我不知道子豪哥是不是劝过你,但我想依他的个性应该是急在心里口难开,这点风羽哥应该也很清楚,子豪哥一直在等你。」
……沈风羽的头垂得更低,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更无从猜测他此刻在想什么。
顿了会,章宇恩续道:「容我说句冒昧的话,用这种方式确保子豪哥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做法实在很卑鄙,不单是看不起风羽哥自己,也污辱了子豪哥对你的感情。」
沈风羽脸色忽白忽红,最后赧然一片,露出尴尬至极的苦笑:
「真的是……没想到久别重逢竟然会被你狠狠骂了一顿。」
「『死者』为大啊。」他故作轻松道。「就让我借故托大一次吧,风羽哥。」他抓起沈风羽的手紧紧一握。「在还来得及的时候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不安和懦弱做出错误的决定,不让爱你的人难过也是一种爱人的方式。」
「想不想进茂叶工作?」沈风羽忽然起了完全不相干的话头。
「啊?」
「我们正缺像你这么会说话的人,」沈风羽抬头,转向他深深一笑。「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是出色的谈判人才。」
章宇恩愣了一下,等想清楚这番话背后的意思,困惑换上喜悦,情不自禁抱住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风羽哥那么聪明,一定会明白子豪哥的苦心!我就知道!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不习惯与人接触的沈风羽也很难拒绝他激情的拥抱,笨拙地反手回抱,拍抚他抽泣起伏的背脊,记忆中那个貌似自己的男孩逐渐鲜活了起来。
那个热情、爱笑、不太看场合做事的男孩……
「你有些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黎阳……」
「黎阳?」蓦地,诧异的低沉嗓音插进两人之间。
章宇恩几乎在听见的时候立刻弹跳起来,迅速转身,震惊地瞪视忽然介入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不知情的沈风羽瞇起眼,伸手四探却找不到应该在的人。「你在哪,黎阳?黎阳?」
第一次可以说听错,第二次、第三次——「他为什么叫你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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