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她就走,连屋子都不会进去半步。
我很不安,因为不知道她这样的耐心可以坚持多久。
如果说面对夏志英,我还有解决之法,我可以直接和他说不爱他,可以直接告诉他我和程维的关系,那么对于梁舒榕,这些都是行不通的。
她了解我,知道我周围没有别的女人,所以我也不用去找个女友来蒙骗她,那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另外,我也不能告诉她我和程维的事情,因为那些事情不仅仅牵扯我一个人,还牵扯到了程维。更何况,我想梁舒榕也不会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是同性恋这个事实。而且以她的性格,先不谈她会不会接受,也许她根本就不会相信我的话,反而会认为我在以荒谬到近乎可笑的理由在拒绝她。
她没有软磨硬泡,没有像夏志英一样把我逼到死角。
她是很聪明的,虽然任性着,然而却很有分寸,她每天下班时候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给我的晚饭增加一锅热汤或是一些甜点,然后就很干脆地离开。这个过程就好像是小王子对狐狸的驯服,一天一天坚持下来,会把她的存在,逐渐演变成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她在努力让自己成为我的习惯。
说实话我有些佩服梁舒榕,她有耐心,有分寸,最重要的是,就像她自己说过的那样,她能读懂人心。
她知道我的负罪感会一天比一天深重。
她在等着我无法承受的那一刻。
转眼春夏已过,天气又渐渐转凉,公司那边通知我,说是档案终于找到了,我原以为事情拖了这么久,多么莫名其妙的理由都已经被用过,昭彰已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这次档案找到,应该是真的可以离开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我在卫风办公室门口站定,门是虚掩的,我正准备抬手敲门,就听到卫风在里面说:“程维,你点到为止吧,陆叙言当初的确是失手将你的父亲拷打至死,但是陆飞是无辜的,没有父债子偿的道理。你就别再为难陆飞了。”
我准备叩门的手僵住了,然后我听到了那个久违了的熟悉声音:“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杀了陆飞的,他不欠我人命,但我需要用他来折磨陆叙言。等陆叙言死了,我自然会放过陆飞。”
“……”卫风长长地叹了口气,默然道,“你这和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卫风,你是心有不忍了吗?”
“我不是不忍,是你做事太恣意妄为了,你再这么锋芒毕露下去,迟早是要吃苦头的。”卫风顿了顿,补上一句,“程维,你从十八岁进入家族以来,一直都是我带着的。你相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我这么说,都是为了你着想。”
程维冷冷笑了:“二爷不用对我恩威并施,我自然是永远记得二爷对我的垂青,不会存有二心的。”
卫风静了片刻,沉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二爷一手将我带起,自然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对恩仇记得很深,我当然不会忘记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谁拉了我一把。可我也不会忘记,当余家遭到九处盘查的时候,余家牺牲的全是我手下最忠诚的人。”
程维这句话说出口,不要说是卫风,即便是我,心里都微微振颤。按照两人的资历地位,程维已然是明显的不敬。甚至在昭示着自己虽然是余家的人,但并不受余家左右。
这次卫风很久都没说话。在我几乎以为他要勃然大怒的时候,他才叹息一声,说了句:“程维,小辰说的对,你到底不是池中之物。”
“……”
“我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虽然可悲,但好歹不会辱没了我的声明。”卫风静了一会儿,又道,“还有另外一件事,你得给我一个交待。”
“……”
卫风顿了顿道:“……我听说了你和夏志英的赌局,你自己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程维沉默片刻道:“……你听说了那个赌局?”
“没错。”卫风说,“你和夏志英定的,要让他用欺骗的手段,得到陆飞的感情。至于胜负筹码……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把祝霖当作诱使夏志英犯错的筹码——对夏志英说什么‘一旦能获得和陆飞的亲密资料,就把祝霖拱手让给你’。程维,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怎么说是玩笑。”
“难道不是吗?”卫风冷冷道,“且不说夏志英能不能狠下心来,欺骗陆飞的感情,即使他真的做到了,你也是决计不会把祝霖给他的。”
“……”
“你自己想想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吧,程维。”卫风说,“如果夏志英知道你在利用他,余家和夏家的关系可就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亲密了。你为了报复陆叙言,把陆飞也拖进了水里,甚至拿祝霖来做诱饵,你说,若是让祝霖知道了,他会怎么看你?”
程维没有说话,卫风就道:“你自己回去琢磨琢磨,现在后悔,兴许还能来得及。”
然后我听到了椅子转动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我本能地觉得自己是该逃跑的,可是那些话就像冰水当头淋下,我迈不动腿脚,直到程维把门打开,我还是那么僵凝地站着,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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