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为什么热爱追名逐利?不过就是为争一口气,想知道在他人眼中,自己能获得多少肯定罢了。
「不是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份工作听起来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捏造的。该不会对方骗得了你的存折、身份证件之后,就来个避不见面吧?」再泼第二盆冷水,说。
「才不会呢!」
「厚?你这么有把握,是手中有什么证明,可以让你百分之百地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证明……没有。可是!」语凡焦急地说:「我看得出来他没有在骗我,他也没有理由骗我!」
可非呵呵地笑了。「又来了。又是你的『我相信』。从小到大你看走眼的次数,是不是和你的智商成反比?」
啊,糟了!可非此话一出,就知道自己失言了。但是在他来得及收回这句话并道歉之前,语凡已经霍地从餐桌旁起身,眼眶泛红地揪着餐桌的桌边怒道——
「是呀,我是个专门看走眼的笨蛋!连『你』,也是我这个笨蛋看走眼才看上的,笨蛋!」
两手跟着一掀,将餐桌翻了过去,杯碗盘碟哗啦啦地掉落一地。
「咱们再也不见,成可非!」
撂下话,咚咚咚地,气呼呼地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开。
屋子里转眼只剩下目瞪口呆、无言以对的成可非、一张掀倒在地的餐桌,与破裂成了满地碎片的不成形的餐具。
第二章
结果,这个咖啡杯,还是没能保住。
可非将横倒在地面上的餐桌重新扶正,然后蹲下来一个个收拾破裂的杯盘。苦笑地,从地上拿起那只他担心会被自己摔烂的瓷杯——现在只剩黏着把手的半边,另外半边不知碎成几块了。
那小子掀桌的时候,还真是手下不留情,从这些碎片,就看得出他一鼓作气,丝毫没迟疑的痕迹。
是说,掀桌子,总比出拳头要好。
可非反省自己方纔的那番话,已经不是说得太过分或一时说错可以轻松带过去、轻易被原谅的。
换成有人如此侮辱自己的人格,可非的反应只会比语凡更激烈——也许会打掉对方几颗牙,甚至是断两、三根肋骨的程度。
这满地的碎片,和自己伤及语凡自尊所造成的伤害,根本无法放在天秤上衡量。一个咖啡杯或十个、百个破杯子、破盘子,能够让语凡出气的话,这代价是太便宜了。可是他不会自欺欺人,认为「出了气」,就可以将此事一笔勾销。
可非不知道自己怎会像个没长大脑的猪头,说出那样的话。
或许他过去太热衷于做个毒舌的混帐,认为随心所欲、不经修饰地讲话,是一种无伤大雅的行为,没想到今天闯下了这么恶毒的……
——嘿,成可非,你还在这边收拾什么?你有更重要的事该去做吧!
紧绷着下颚,他以吸尘器将地上剩余的小碎片一一清除掉。
——你还在这边拖拖拉拉、磨蹭什么?去向被你伤害的人说声抱歉,会很难吗?
不。道歉不难。犯了错,就该说声对不起。
——那,你还在等什么?
在……等一个黄道吉日吧。
摇了摇头,成可非停止这段可笑的自问自答、自我解嘲,他知道自己既没有人格分裂症,也不需要上演脑内小剧场来逃避现实。
他待在这儿,没有立刻追到隔壁去向语凡低头道歉的理由,很简单。
他需要一点时间,借着「收拾善后」,让心里面那五味杂陈、翻滚冲击到喉咙口的发酸液体,平复下来。
方纔他的口不择言,说好听是因为太过担心语凡再度被骗,而不小心说了重话。可是,隐藏在背后,真正不欲人知的真心话,则是……
待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
干么非得去外面,找别的工作不可?
难道你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吗?你觉得现在的生活,不够幸福、不够快乐吗,语凡?
……自己竟然想要束缚住他。
成可非对心里面冒出来的这些念头,一则错愕不已,一则难以理解。
错愕,来自于他过去可是大力主张情人之间该保有各自的空间,不要过度干涉彼此的。
黏TT的爱情不是爱,那只是假爱情之名,行侵犯人权之实的奴隶与主子关系。真正成熟的爱,是彼此理解、相互包容,加上尊重另一半的私密空间。
他高一开始交了第一个女朋友以来,这原则从未改变。
倘若有人试图在他身上绑绳子,像是二十四小时连环CALL,或是对他身边的朋友发出一丁点儿的抱怨,逾越了女朋友的地盘,成了一只什么都要管、什么都不放的八爪章鱼,他就会丢出「合则来,不合则去」、「好聚好散」的讯息,毫不迟疑地与她分手。
当然,这个「平等互惠」原则,并不是只能套用在他身上,对方要是觉得可非限制了她,想求去,也可以。
过去可非曾有过交往的对象,她的事业有了新的发展与突破,忙碌到无暇恋爱,无法继续和他交往下去的时候,可非虽然遗憾少了个知心人,还是理性地同意两人分手,大方地给予祝福,并替她感到高兴呢!
——我明明是最反对一个人束缚住另一个人的不健康关系,为什么我对语凡却有了想束缚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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