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我刚跟派出所打过电话了。”沈俊彬身子黏在床上似的,一边胳膊碍着骨折不敢乱动,一边胳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着说,“唉,我还以为没人记得这事了呢,结果接电话的先说去帮我叫人,又说管这事的人不在——这是怕我烦他们吧?我一问能不能撤案、怎么撤,接电话的紧接着就说负责的人回来了。那人跟我说,身体最重要,叫我好好养伤,其他程序他帮我办,过两天去签个字,确认一下就行。”
盛骁:“哦。”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还有一句“谢谢”,他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谢什么?
谢沈俊彬宽宏大量?谢他既往不咎?
父母和爱人在他心里不应该是一样重的吗?他这一谢,是不是太残忍了。
派出所的警察天天在鸡飞狗跳里鸣笛穿梭,什么五花八门的纠纷都见过,那些人的心跟明镜似的,沈俊彬那话刚一说出来,估计人家早就听透里面的意思了,知道这肯定是找着正主儿了,说不定还已经私了完事了。
甭管是私下一报还一报,还是拿钱解决,都是人之常情。只要没捅到他们那儿去,他们也懒得多问。
而他呢,作为主动自首的正主儿,他怎么跟沈俊彬私了?他就这么让沈俊彬平白受一回气,自己假装事情翻篇,若无其事地说一声谢谢吗?
可他能怎么办?
他既不能让沈俊彬去找他爸算账——山长水远,敌强我弱,太不现实;他也不能让沈俊彬拿个棍子打他,父债子偿——他知道沈俊彬下不去这个手,硬要这么说等于逼着沈俊彬吃亏作罢,还不能再提。
这题无解。
“我不想出门了。房子就在那儿,跑不了,不急着今天看。”沈俊彬拍拍床,“过来躺会儿。”
盛骁:“……”
听了这话,他困得卷边儿了的一颗心已经扑到枕头上呼呼大睡,身体却有些僵硬地杵在原处,仅剩大脑还在毫无头绪地胡乱思考:难道,赔人么?
太没新意了。
何况他早在两人口头私定终身的时候就把自己许给了沈俊彬。用一笔代价支付两次订单,还有比这更无赖的装傻充楞吗?
沈俊彬一回头,见他傻站着,眼睛黑漆漆地盯着自己,乐道:“看我干嘛?我早晨醒得早,困了。就躺会儿,不碰你。”
盛骁素着一张脸,欲言又止,沈俊彬索性撩开被子,脚伸到他身后,用小腿一勾:“上来啊。”
盛骁同志在大是大非面前意志坚定,不惜大义灭亲,然而他的身体却远不如他的意志坚定。身处熟悉的环境,躺在软硬适中的大床、高矮恰到好处的枕头上,时不时还有熟悉的香气钻进鼻子里,他挣扎都未来得及挣扎就睡着了。
声称自己犯困的沈俊彬却没睡着,他把手不轻不重地放在了盛骁的脸上。
盛骁皮肤微凉,像一块温润的玉,方才洗澡时他顺带刮了胡子,现在一点儿也不扎手。
沈俊彬想摸一摸,他猜想那手感应当非常宜人,可他怕扰人清梦,只好退而求其次,保持着这个姿势。
两人之间的触碰点似乎产生了一条奇妙的电流通道,电没电着盛骁不知道,反正他通电了,他朦朦胧胧地看懂了盛骁平日里的油滑和貌似风流。
那些都不是他的本质。
芸芸众生在世间摸爬滚打,无论顽石还是美玉都穿了一件平凡的布衣,唯有岁寒知松柏,烈火见真金,在命运无情的考验面前,每个人才能展露出本心。
盛骁的本质是一块白净无暇的玉,他可以穿得比任何人都花哨骚包,但当他脱下人人可以复制的外衣之后,内里依旧是刚正不阿的翩翩君子。
正因如此,他一定格外不能接受父母的做法,所以不得不用过激的方式表达内心的双重痛苦。
沈俊彬还是没忍住,偷偷蹭了蹭手指,好在盛骁的呼吸越来越匀长,看起来没受干扰。
睡着好,睡着了才能养精蓄锐。
人的状态不好,很多时候都是因为精神衰弱,进而胡思乱想造成的。
也许这一觉过去,明天就雨过天晴了。
第96章
第二天早晨, 沈俊彬像往常一样到点儿就醒了。他躺得久却没睡太久,一直失眠,可为使自己看起来更趋于“常态”, 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还是决定起床洗漱。
他这边刚一坐起来,身后盛骁就说:“我前两天和齐经理换班了, 他的班是今天的,我下午要去店里。”
沈俊彬:“哦, 你去呗。”
说完, 他偷偷打了个小哈欠。
忙起来就好了。
现实无情, 鸡毛蒜皮的事一多,总能先把人没顶一淹,再趁人挣扎之际, 悄悄锉掉人的棱角,将敏感打磨成迟钝,将脆弱磨砺成坚强。酒店里的工作,尤其是管理岗,看上去轻松, 动动嘴皮指挥指挥就得了, 其实一环一环熬下来已是次日。届时胡思乱想在精疲力尽的面前只能相形见绌, 乖乖让道, 下了班的人吃嘛嘛香, 倒头就睡。
这件小事会成为过眼云烟,他们之间的芥蒂不复存在。
沈俊彬低头穿拖鞋, 盛骁忽然又叫住他:“哎,你……”
沈俊彬:“怎么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许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