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人听后感如何盛骁不知,他只知道在迎来送往站了两个多小时并处理了一堆芝麻绿豆后听到这么一段儿,很悦耳。
十二三岁的时候,有一阵子音像店时兴一种投币点播歌曲的CD机,投进一块钱硬币就可以听一首歌。
接电话这个人的声音让他很舒服,想投币再听一段。
“No,thanks(不需要)。”不过盛骁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贱,他专注于在祥和的氛围中考验员工的应变能力。他转眼便又想起来一茬:“The food you provide is not fresh,I h□□e a stomachache now(你们提供的食物不新鲜了,我肚子疼)。”
“I’m terribly sorry,I’ll soon h□□e something ……(非常抱歉,我将尽快……)”对方未说完,忽然不合时宜地愣了一愣,用中文犹豫地发了一个音,“你……”
盛骁对着电梯里的镜面眨眨眼,心想:莫非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天知道,他最大的短板就是英语。
这基本不可能,因为这句话他提问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检查紧急医疗程序时他天天说自己肚子疼。
可对方口语太好听,他一质疑,让盛骁反而怀疑从前只是别人给自己面子,没有当面说破罢了。
偏偏那端的人不说话了。
说不定是接电话这人忘词了,盛骁安慰自己。
电梯一层层下降,电话中沉默的时长超过了礼貌范围,也超过了允许员工反应、回忆的时长。
无论如何,这是一次不合格的程序抽查。
盛骁亮出了底牌:“你好,我是今天的值班经理,盛骁。”
“盛骁?”
电话那端的人轻轻啧了一声,又嚼了嚼这两个字:“盛骁。”
通常盛骁说完这话后,被检查的员工多半会在身边人的提示下赶紧说些譬如“啊盛经理盛经理,我刚才一时忙晕了,我现在想起来了”之类的话,而如果对方态度足够端正,补救措施及时且正确的话,盛骁不是没可能网开一面的。
可这小子说话怎么好像要挑事儿似的?
“对,是我。”盛骁说,“请把你的工号告诉我。”
“工号?”那人又嗤了一声。
盛骁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他疑心自己拨错号了——这人刚才的那种语气,是轻蔑的意思吗?
电话那端坦坦荡荡地说:“我没有工号。”
盛骁彻底收回对这人刚接电话时的评价。
傻孩子,不配合值班经理抽查,想负隅顽抗逃避处罚是徒劳的,只要他调出排班表找到今晚当班的主管,一分钟之内就能问出刚才接电话的人是谁。
电梯“叮——”地一声响到达一楼,盛骁没走出去,直接按下西餐厅的楼层键。
指尖一触上去,他发觉自己早就想按了。
“不当班的员工不能接客人电话,”盛骁问,“你知道吗?”
对方像问题少年一样话里带刺儿:“这里现在只有我,我不接谁接?”
盛骁:“吧台缺人,那是当班主管的问题,不是你的。请把你的工号告诉我。”
对方仍不悔改,甚至有点强硬:“我说了,我没有工牌。”
电梯停在西餐厅所在楼层,盛骁步出电梯,耐着性子问:“好,那么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想推脱刚才只过路人的恶作剧,那是不可能的,根据他专业的回答,绝对经过百翔系统培训。
“我的名字?我叫……”
盛骁距离西餐厅正门二十米不到,这下瓮中捉鳖,接电话那人跑不了了。
他要好好儿看看是哪个小瘪犊子不老老实实报上名来,还敢在这儿跟他一二三四。
西餐厅靠近电梯处是一面长长的玻璃墙。那面玻璃墙做了类似水晶面切割的处理,既能将灯光折射出华丽的光晕,又能让外面看不太清餐厅内的情景,保护了客人隐私,让人们安心用餐。
绕过大理石贴面的承重柱,盛骁看到吧台前影影绰绰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
那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西装,修长的手臂轻松捞起吧台内侧的座机电话端在手里。盛骁朝门口走了几步,渐渐看到男人的侧脸,以及风骚的缎面领结。
他本能地察觉到了麻烦。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吧台前的男人也朝敞开着的落地水晶门侧过身。他神情倨傲,手上拿的似乎不是最笨重的酒店式电话,而是一杯红酒,或是一支雪茄,被华丽切割的玻璃封印在古典的欧式餐厅中,是停留在时光里的一幅画。
那人目光准确地落到盛骁脸上,嘴唇轻轻动了动。
与此同时,盛骁的耳机中传来了三个字:“沈俊彬。”
这下,人名、声音和这人的样貌在盛骁脑海中彻底对接起来了,仿佛航天飞机轰鸣着进入空间轨道。
那叫一个精准,分毫不差。
两人遥遥对望,盛骁心虚地抿了一下唇,高大英俊的外表下内心已化作一个被抽查标准程序却不知如何应对的小可怜。
明泉国际会议中心。
这里时而华美得像彻底不眠的游乐场,时而是没有硝烟的战壕,无论幻想还是野心在这里都能得到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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