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能回去,”杨煊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凶,汤君赫自知自己有些多事,便小声地解释,“我妈妈会看出我不对劲,她会不停地问我,我不能……”
杨煊出声打断他:“你没跟她说过?”
汤君赫做了错事般的站在原地,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又补上一句:“或者你先回去,我等等……”
他那双漂亮的、猫一样的眼睛因为哭过而湿漉漉的,鼻头也哭得红红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而可怜,就那样不知所措地杵在楼道里,让杨煊想起小时候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的那天——那时候他哭得比这次要凶多了。
“那去哪儿?”杨煊盯着他,又开口了。
“我不知道,”汤君赫揪扯着自己的校服袖口,犹豫着说,“我想洗澡。”他想把周林留在他脖子上和脸上那些恶心的口水洗掉,那股酒精味就算被风吹了一路,好像还是挥之不去地萦绕在他周围似的。
杨煊烦躁地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皱着眉看了他片刻,简短地撂下一句“你在这里等着”,便转身上了楼。
汤君赫站在楼道里,听着杨煊踩过楼梯发出的“噔噔噔”的声响,他不知道杨煊要去楼上干什么,但杨煊让他在这里等着,他就一动不动地等着。杨煊以前就总让他站在原地等着,没多一会儿他就会自己跑回来找自己,这次一定也是一样的。
***
杨煊推开家里的门,汤小年首先听到声响,立刻回头看过来,还作出了要起身的姿势,见到是杨煊,她有些尴尬地坐了回去:“小煊今天回这么早啊?”
杨成川回头看了杨煊一眼,态度不冷不热地说:“回来了?”
杨煊“嗯”了一声,鞋也没换,径自回了自己房间。他从抽屉里翻出身份证,揣到裤兜里,拉开门走出去。
“刚回来又出门?”杨成川脸色沉下来,看着他斥道,“不吃饭了?”
“班里有活动。”杨煊甩出这句话,不顾杨成川面色不佳,没多解释就走到了门边,握着门把手开了锁,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们俩都晚点回。”说这话时他没回头,等他出了门,汤小年才反应过来,这句“我们俩”里也包括了自己的儿子汤君赫。
杨煊从楼梯间走下来,看到汤君赫站在楼道门口,手里拿着用过的面巾纸。天色仍是阴沉着,或许今夜根本无雨。
他看到汤君赫背对着黑暗,面朝着楼道明亮的灯光,眼睛紧盯着他,那是一种莫可名状的神情,让他忍不住想躲开。
“走吧。”杨煊说完这两个字,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果不其然,汤君赫很快跟了上来,走在落他半步的身侧,转头看着他问:“我们去哪儿?”
杨煊没说话,只是抄着兜,脚下的步子迈得很大也很快,丝毫没有慢下来等汤君赫的意思。
汤君赫也跟得紧,不管杨煊走得多快都只落他半步,走了一会儿,他又问了一句:“远吗?”
杨煊还是没说话,仿若未闻地朝前走着。汤君赫便不问了,默不作声地跟着他。
走了得有十几分钟,到了那地方的门口,汤君赫才知道杨煊要带他去哪里——嘉尼斯酒店。
杨煊要带他开`房。
汤君赫从没住过酒店,他跟着杨煊走到前台,有些好奇地看着杨煊掏出身份证和银行卡,递给服务生说:“一间小时房。”
服务生的眼神在杨煊的脸上扫过,又在汤君赫的脸上扫过——两个相貌出众的少年站在一起着实引人注目。他们一个面容冷峻而锐利,微蹙的眉宇间透出些微烦躁的情绪,一个看上去形色狼狈却惊人的漂亮。打眼一看,他们着实有些相像,可是仔细端量,又叫人说不出到底是哪里相像。
杨煊从服务生手里接过房卡,看也不看汤君赫,就朝左侧的电梯走了过去。进了电梯之后,他仍是不看他,只是一手抄着兜,一手拿着房卡,倚着电梯侧壁低头看房卡上的字,正面看完了又看反面。
汤君赫很想问他是不是经常来开`房,因为他看上去轻车熟路,可是他又觉得杨煊不会理自己这个无聊的问题,便没有问出口。
他吸了下鼻子,跟在杨煊身后出了电梯,看着他拿房卡开了门。
“去洗吧。”杨煊把房卡插到取电口,自己走进去坐到床上,拿出手机低头摆弄,没有要搭理汤君赫的意思。
“我想借你的手机用一下。”汤君赫走到他身边说。
“她知道你晚些回去。”杨煊头也不抬,淡淡地说。
汤君赫敏锐地察觉出那个“她”指的是他妈妈汤小年,他们之间的很多话都无需说得太过明了。
他没再说什么,转过身走到浴室,关上门,脱掉衣服,在哗哗的喷头下冲洗着自己的身体。他挤了很多沐浴露,反复揉搓着周林碰触过的地方,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那块皮肉彻底剜掉。
汤君赫洗了半个小时才从浴室走出来。
走出来的时候,他看到杨煊正坐在靠窗的那个沙发上,不带什么表情地端量着那把刀,锋利的刀刃在白炽灯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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