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太过安静。这种安静让他不安起来,甚至连心脏的跳动都清晰可闻。
视线缓缓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最终停留在主卧室门口。他的眼光一瞥,仿佛看到地上有些什么,顿时大跨步走了过去,眼前的一切却再次生生停住了他的脚步。
满地的照片,全都是他从前为阿仁拍的;日记本被打开,书脊朝上地落在地上;自己被用来存放日记本和照片的抽屉被人撬开,向外拉到极限……
他第一反应是有人入室盗窃,然而很快,另一个他不愿相信的猜测缓缓浮现在头脑中。
梁霈再不顾满地的照片,发疯似的开始在每一个房间内寻找。他的呼吸急促,不断地摇头,希望那个猜测只不过是猜测,永远都不会成为事实。
然而即使再怎么找,他却始终都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衣物和行李都在,手机关机后被随便地扔在沙发上,就连他最心爱的吉他都没带走。唯独那个会跳会笑的人,就好像这么蒸发了一样,再不见踪影。
他孤独地站在客厅中央,目光无意义地逡巡着,仿佛仍在不甘,想要获得一点他还没走的证明。
然而看到的,却是茶几上一张小小的便条,以及压在便条上的一串钥匙。便条上,有着凌乱而颤抖的笔迹:
“辰:
我想,我该回到我该待的地方了。
吉天佑”
***
吉天佑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但当他浑浑噩噩终于有一点自我意识的时候,脸上已经满是干了的泪痕,绷得皮肤发紧。
他仍是乔装过后的那身打扮,宽大的风衣、墨镜、大帽子,他甚至没有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着装,也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就这么离开了那个自己曾经那样眷恋的家。
离开,原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酸涩和痛楚如同噬骨的小虫,密密麻麻地啃咬着他的心。他的脑中不断闪现着那散落满地的照片,他们始终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却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天真和愚蠢。
他就这么在大街上走着,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连路都不曾看,只是听凭直觉地走着。
“啊!”
一个高个子男人和他擦肩而过时,一个不小心将他撞倒在地。他的帽子掉落在地上,墨镜也从鼻梁上滑下,露出红肿的双眼和惨白的脸庞。
那男人刚说完一句“对不起”,就要伸手把他扶起来。下一秒,他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网上流传的不雅照的主角,顿时猛地退了一步:“你、你是吉天佑!”
吉天佑稍显迟缓地看了他一眼,那男人立刻嫌恶地拍了拍自己撞到他的肩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草!今天出门怎么这么倒霉?妈的,死变态!滚一边去!老子碰到你都觉得恶心!”
说完,他恶狠狠地踹了吉天佑两脚,这才骂骂咧咧地走开。那人踹得很重,穿的又是尖头皮鞋,他吃痛地捂住自己被踹的地方,疼得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完全爬不起来,就这么躺倒在路边。
然而路过的人却都这样漠然地走过。有个别人停下来想要扶他一把,却因为看清他是谁之后迟疑、走开。也有人笑嘻嘻看他的笑话,甚至有人一开始就看清了这是谁,围在一旁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他们毫不掩饰的厌恶统统表现在脸上,却唯独没有一个人帮他。
他们好像是在看着另一个星球上来的怪物,冷漠无情,带着恶意的嘲弄,如同钉刺,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
吉天佑咬着牙,努力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然而那些声音却始终不间断地传入耳中。
“这不是吉天佑吗?D.O.的主唱?他怎么在这里啊?”
“谁知道!不过这种抢兄弟女朋友的人嘛,要是遭了报应也不奇怪!”
“啊?他不是和他们老总有一腿的吗?怎么又……”
“男女通吃啊!这种事情谁说得准……”
“我说他怎么这两年蹿红得这么快,居然是这样,枉我以前还买过他们的专辑!”
“我还不是!真是的,这种人都能出来发唱片,老天真是瞎了眼!”
“人家有手段嘛……”
吉天佑再也无法忍耐下去,沙哑的嘶吼猛地从喉咙深处喊出:
“滚!!!都给我滚!!!”
他的表情犹如困兽,有着不顾一切的狠厉光芒,周围的人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会儿,果然渐渐散去。吉天佑忍着身体上的疼痛,重新捡起帽子和墨镜戴好,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双腿却仍在打着哆嗦。
刚刚那种一瞬间焕发的神采已经不见了,此刻,他的眼中又成了一片茫然。
他无意识地再次迈开脚步,却不知道能去哪里。
已经没有可以让他去的地方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街道两边的店铺都点上了亮眼的灯光。他刻意躲避着那些光,好像自己就是最不堪的存在,被明亮的光线直射只会暴露自己。
唯有处在黑暗中,才能让他感到心安。
他无意识地望了眼前方,随即走入一条小巷,在墙根处坐下。双腿因为走了太远的距离而又痛又麻,他再也走不动了,只得靠在墙根休息。
然而那双原本黑亮的双眼却始终无法安然闭上,只是直愣愣地望着灰暗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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