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严钧处理完必要的工作,让常镇丰去歇一会儿。
他矮身在床边坐下,病房里除了仪器发出的声响,再听不到别的,安静到了极致。
严钧垂眸看着床上的人,少年在床上躺了四天的时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脸色很白,白得让人心里不安。
严钧坐了一阵,抬手握住了常家昱垂在身侧的手。他的手指冰凉,细长无力,严钧握在掌心里搓揉了人一阵,又停住了。
严钧俯下身,慢慢地靠近,再靠近。
他在常家昱的额头上亲了亲,用手捻去他脖颈上落的细小纤维,细细地端详他的五官,目光在上面寸寸划过。
常家昱的呼吸微弱,嘴唇微微张了一条缝,眉眼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无辜,就那样沉沉地睡着,无知无觉。
严钧在他耳边低声说:“家昱,那个问题的答案我答错了,反悔了。等你醒过来,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黑暗无穷无尽,像是永远也捉不到光,走不到尽头。
意识昏昏沉沉的,手脚无力,好像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走动,但是就是醒不过来。
常家昱觉得自己像是在一片迷雾中行走,除了无边的夜色,别的什么也没有。
他觉得惶恐不安,觉得无所适从,但是出口在哪里呢?
出口?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着自己,他在黑暗中分辨出了一道光,那道光的尽头站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他不断地向前跑,脚步不停,那个人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像是有人在钟上敲了一瞬,脑海中一阵嗡鸣,在那嗡鸣声中,感官也逐渐回笼。
右脚踝处有钝痛的感觉,身上好像盖着厚厚的东西,是被子吧。
蓦地,常家昱睁开了眼睛,光线瞬间照在他的眼睛上,那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失了明。
慢慢适应了光线,常家昱缓缓地眨了几下眼,看了看四周,发现这是在一间病房。
他没来得及多想,病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常镇丰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微微抬起身四处张望的人时浑身一颤。
“儿子,你醒了!太好了!”
常家昱被常镇丰紧紧地抱在怀里,那拥抱太紧,他的骨头都被硌得生疼,但是听到常镇丰喉咙间的哽咽声,常家昱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想起来在山寨里的那个夜晚,他拉住卜震的手,两个人一起跌下了高地,再后来便只零星记得些片段,头颅被砸中后失去意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便都不清楚了。
常镇丰平复下心情,红着眼睛说:“你已经昏迷了四天,真是担心死爸爸了,还好你没事,还好还好……”
常家昱试着动了动身体,整个身体就两个感受。
疼,困。
四肢因为长时间卧床而有点抬不起来。
他说:“我同学呢?”
常镇丰道:“跟你一起掉下去的那个男生已经出院了,你伤得比他重很多,我和你严叔叔一直在医院守着。白松他们没事,被救下山后就回去上课了。”
常家昱听到严钧的名字时怔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严叔叔?他……也在医院?”
“嗯,我在机场遇到他,一起赶到了这里。你病好之后可得好好感谢一下你严叔叔,是他找到了你,和人一起将你救了出来,还推了很多工作在这里陪你,人都熬瘦了一圈……”
常镇丰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常家昱默默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的,情绪很是复杂,忍不住攥紧了手。
他没想到严钧会这样做,又或者说,他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如果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他大概会热情地道谢,但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该怎么诚心坦然道谢?
常家昱在数天的昏迷之后醒过来,常镇丰明显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虽然面有疲惫,但不那么绷着了。等严钧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旁边的病床上睡着了。
将病房门轻轻关上,严钧放轻步子,走到了常家昱的身边,后者做完检查后吃了些流食,然后就一直靠着床头,听到门口的响动时抬头看了一眼,看清是谁之后很快又低下头去。
严钧矮身坐下,静静地看着他垂着的睫毛在眼下铺成一小块阴影,低声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常家昱最听不得他用这种低沉温和的语调和自己说话,他有些僵硬地转头改变视线,去看病房窗外停在树杈上的麻雀。
“还可以,”他紧了紧手,生硬地开口,“……谢谢。”
常镇丰说严钧推了很多工作陪他,常家昱再怎么想躲着对方,也不会不懂得感恩,严钧待他是真好。
可是再好又怎么样呢,这种感情又不是爱情。
他鼻子有点酸,索性耸了耸鼻子,尽力压制着心里不舒服的感受。
严钧浑然不在意,听完他的那句“谢谢”之后嗯了一声,抬手帮他将被角压了压:“你刚醒来,身体比较虚弱,不要到处走动,多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他说着便站起身,想要抚摸少年倔强的后颈,手伸到一半又撤了回去,转身走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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