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也秘密排了什么人在这船上,时湛阳照样不会落到劣势。
总觉得有些太过顺利,时湛阳这样琢磨,虽然从未试图万无一失,也承认意外永存这个无可奈何的道理,但他已经习惯疑神疑鬼。无意间喝下一口可可,甜得舌根发麻,蓦然之间,他竟和那位酒保对上了目光,明明有大片光斑挡着,那束明亮锐利的目光却的确笔直地落到了他的身上,仅仅是一秒,却容得下一个对视。
酒保的眼神即刻闪开了,无比温柔地转向面前的女人,把又一个空杯拿下桌面,时湛阳则继续盯着他瞧,余光瞥着理纱子的背影。酒保似乎是说了什么笑话,几句之间,理纱子像任何害羞的女孩那样捂嘴,笑得肩膀都抖了。看口型,他们说的还是日语。
时湛阳心中越发蹊跷。
就在此时,巨响是突然降临的,一甲板喝酒的人,还有熏暖室内那些跟着小号声陶醉扭摆的家伙,都还没来得及去想发生了什么,一个庞然大物就冲破了上层的玻璃,半跳半摔的,它落到甲板中央,咚的一声,撞翻了两张钢面圆桌。
那是一只正在呜咽的成年黑豹。
体型比一般猎豹大上一大圈,健壮得像只老虎,但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奇就奇在,它通身纯黑,四只爪子却是突兀的白,像画上去的,像染了白漆。
时湛阳有印象,它也是这次拍卖的藏品之一,来自一个破产的阿拉伯王子。
豹子浑身扎的都是碎玻璃、碎瓷片,脖子上还拴着长长的铁链,断裂处锋利如刀,看样子它费了不少工夫才挣脱。此刻它横躺在那儿,浑身抽搐着,呜呜叫了几声,突然一跃而起。
龇牙咧嘴之间,人们已经开始尖叫逃窜,甲板上那些就跟见了阎王鬼似的,居然连吓得直接跳海的都有。这只豹子是狂怒的,面对吵闹的人群,面对翻滚的哭喊,它没有遵从习性躲在暗处,而是亮在晃晃悠悠的灯光下,冲近处正在跑动的人类嘶吼,豹眼极寒,它低低地弓起腰来准备随时攻击,链子随着它的跳动叮叮咣咣乱撞,这固然愈发加重了这间小酒吧里烧起的巨大的熊熊的恐慌。
时湛阳没有带枪,他知道不出三分钟就会有人来接自己,于是也没逞能乱跑,更没有像年轻气盛时那样乱逞英雄,和他的轮椅一同隐在窗帘之后,那野兽暂时不会注意到的地方。
这就是一枪可以解决的事,退一步,一支麻醉枪也行,可放这么半天也不见船上安保任何动作,时湛阳再清楚不过其中猫腻了,什么无枪环境都是扯淡,百万会不出手,只是不想破坏了藏品赔钱——就算麻醉了,豹子上场昏昏沉沉病恹恹,也是影响卖相。
豹子伤了人,倒霉的是那位阿拉伯王子,因为他是可以替代的,而百万会不能。没有人会试图抹杀这个绝佳的买卖机会,百万会素来擅长的就是把自己摘干净,这也是它长期存在的原因。
再看眼前这群惊慌的未来买家,时湛阳简直要哈哈大笑了!
他看见理纱子也在跑,鱼尾裙和酒精使她步子迈得很小,高跟鞋也显得随时要断根,不知其他楼层情况如何,走廊和拐角都怎么样,出了现在这种状况,事先准备的那些会不会受影响?时湛阳在琢磨这些事情,忽然眼前一闪——只见那酒保居然爬上吧台,手撑桌面,干脆利落地翻了出来。
没了阻挡,也没有吧台内部的高层地板,时湛阳这才发觉他个子相当娇小。
又有短短一秒,他们又对视了一眼。
酒保的目光还是闪得很快,他脱下碍事的马甲西装,挽了挽精致的衬衫袖口,松松地拧拧肩颈,径直跳上一张没被撞翻的桌子,抬高手臂往上一跃,他把自己吊在吊灯上了,眼看那脆弱的灯绳就要断开,他又收起双腿,一荡身子,松手就落到了那豹子背上。
准得像一枚子弹,却又轻盈得像片坠地的云。
黑豹刚刚还伏得很低很紧,正准备攻击一个倒地抽筋的女人,差一点它就咬住了,身上突然多了重量,它开始不顾一切地疯狂扭摆,拼命扭头想咬住什么,可酒保就那么稳稳骑在它颈子上,两条裹着西裤的腿,一双踏着尖头皮鞋的脚,牢牢锁住它的咽喉,牙齿挨得极近,却无论如何都都碰不上。
这是一场艰难的僵持,只见酒保仿佛满腔怒气无处发泄,真是往死里去拼劲儿,却也没占多大便宜,用力用的脖子都通红,脸却还是苍白如故,那豹子更是好不到哪去,被勒得痛苦至极,眼看着就要侧身倒地,顺便把那酒保也死死压下去。这时手下来了,五六个大男人围起来,慌里慌张要把老大抬走,时湛阳却从其中一位腰间抽出一把手枪。
“到门口!”他大吼,恨不得站起来去踹那晃眼的玻璃,“推到玻璃门口!”
手下听懂了,见他这模样,完全不敢违抗,硬是抬着他和轮椅经过满地那些碎得乱七八糟的狼藉,定在门口,正对着那片陷入狂乱的甲板,离发怒的人和豹不差三米。
子弹已经上了膛,一把简单粗暴的M9,时湛阳稳着手腕把它举起,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抬眼看,却见那酒保不知何时捞起了铁链,绕着黑豹脖子缠了好几圈,还缠进它嘴里,缰绳似的使它暂时合不上。
黑豹越痛苦,扭动抽搐的幅度就越大,他就要被甩出去了,才知道害怕一般,惊慌失措地死死扽着铁链,试图维持自己的平衡。与此同时,时湛阳的子弹擦过空气,正中那野兽的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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