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邱十里就半句着急都说不出来了,确切地说他是很开心,这变化也是突然产生的,抬手抹了抹脸上纵横的水痕,再美滋滋地推上时湛阳,回到餐厅展示他的厨艺进展去了。
也就在当月,一个航空装备展览在圣迭戈召开,时湛阳受邀前往。公司团队已经提前三周赶去忙活了,一周之前,邱十里也去到那个海军航空站当了监工,产品都运输到位,也租好了港口黄金区域的大片展位,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
做这事邱十里有经验,上一届也是他跑前跑后地主管,上上届也是,他一向踏实稳重,一丝不苟,大事小事都能管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在这场三年一度的大型展会上,大把大把的机会等着自己拿,来自世界各地的单子递过来,他就交给时湛阳选,看不上的还不接。
然而,对于时湛阳来说,只有在二十岁刚刚出头,还没管事的时候,他被父亲差遣到这展览上帮过一次忙,也见了不少朋友,之后就没有亲自来过,这次算是第一遭。
最近几年他也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有些点头之交的老友重见倒还能一眼认出来,再乐呵呵地凑在一起说上几句和气生财的客套话,而其余多数人对时湛阳的印象都停留在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阶段。
他们一般只知道这家军工集团的老板是个有着亚洲面孔的年轻人,在网上见过几张早年的相片,了解得再深一点,也许会听说一些真假参半的传闻,有关身世,有关家族花边新闻,再有关那个长相甜蜜下手凶狠的二把手,那些传说往往使人对他形成某种刻板印象,觉得他是萎缩在轮椅上的、心里只有赚钱的阴鸷角色,因此,当面见到真人,大家就会惊讶于时湛阳的年轻俊美。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钉在轮椅上,却还是明亮的、舒展的,当他过分平静的脸上忽然对你露出一个微笑,你也知道这是礼貌所需,却还是难挡心里一暖,觉得他像一片铺开的阳光,就像他生产的超远程导弹尖儿上映的那块一样,二月底,阳光总是晴朗却缺少温度。
仅仅是头一个上午,时湛阳就吸引了一堆人围着他转,有想从他这儿寻商机的老油条,有好奇向往已久的年轻人,更有前来搭讪的妩媚女性,这也是情有可原,此类富人遍地的场合似乎也是猎艳的好去处。遇上荣格,荣格愤愤不平,“你还真是和你家展位一样抢手啊,也不给我介绍几个?”他说着,用眼角斜了两下正在展位前和同行谈笑风生的邱十里,低头给时湛阳递了杯秘书排队买来的咖啡。
时湛阳接过纸杯却没有打开喝,保温杯里邱十里给泡的去火凉茶喝得他很饱,他对这种速溶咖啡也一向是嫌弃态度,“你不是结婚了?”他笑着问,也看向邱十里的方向,重型导弹车把车前的人衬得愈加娇小精巧,一身款式简洁的深灰西装,腰线掐得恰到好处,看得他眯起了眼。
“你不也是?咱们难兄难弟。”荣格苦笑,按了按他的肩膀,自顾自找人闲逛去了,时湛阳则在原地等,难兄难弟?你想多了。他看了两眼荣格的背影,又谢绝了几个前来递名片聊天的陌生面孔——刚才眼神就对上了,他知道要不了多久,邱十里就会打发好周身那一群,把展位交给手下,过来找自己。
花哨好玩的飞行表演就要开始了。
果然,不出三分钟,邱十里就朝他跑了过来,鞋跟嗒嗒地踏在光滑的地面上,胸前的工作牌随着步伐上下左右地晃,莫名让人想起项圈领带一类的东西。
展会总共持续三天,最后一晚主办方开了个小型私人宴会,只有少数参展者受邀参加,其中当然有时湛阳。地点定在一座大厦的顶层餐厅,餐厅面积占了半层,还包了场子,墙都是透明玻璃,这座港口城市的夜色尽收眼底。
客人陆陆续续地来,长桌很快坐满了一张,其中碰杯的、调侃的,有朋友也有对手,觥筹交错不绝,美食珍馐上尽,酒过三巡,有个同行满面通红,已经郁闷地讲起了自己女儿的混蛋男友,时湛阳见邱十里在身边垂着脑袋,昏昏欲睡,一手还执着地握着红酒杯脚,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想透透气?”他低声问。
“可以吗?”邱十里抬起脸,懵懂地问。
“想不想?”时湛阳用指腹擦他的表盘。
邱十里看了眼时针,还不到十点,他确实喝得有点上头,一心帮时湛阳挡酒,把人家杯子里的偷偷往自己碗里倒,再跟喝汤似的灌下去,完全忘了自己不擅长喝红酒的事实。时湛阳已经开始和同桌的诸位请辞了,他说要走,也没人会多嘴问原因,都是和和气气地说着下次再见,邱十里也站起来握手,随后,他推着时湛阳缓缓走出房间。
四个守在外面的伙计跟在十几步远的地方,默契地不再靠近,离下楼的观光直梯还有一段长长的走廊,要拐三个弯,途径另外半层的那些已经打烊的健身会所和还在营业的俱乐部,两人速度不快,轻轻松松地瞎聊,声音很轻,只有对方听得到,讨论到明天是直接回旧金山还是在这里呆上几天,也不用讨论出什么结果,只是听对方说话就觉得很舒服。又聊到方才桌上那只放在冰块上的巨型红章鱼,请客的知道他家的日本血统,专门上了这道好菜。
邱十里只记得触手还在蠕动,主厨在桌上当面切割,磨出韧性十足的声响,现磨青芥辣的味道若有若无地在空气里飘,场面一度惊得几个坚持吃素的阔太太尖叫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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