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支票。价钱是他们自己提的。”时湛阳简单地解释,把一大半的伞撑在他头上,牙齿咬着枪托,给自己上了膛。
他率先进屋,邱十里紧随其后,相比冷雨,餐厅内格外暖和,两个服务员都倒在柜台下,沉沉昏迷着,嘴里被塞了抹布,房间中央位置的卡座上,三个人坐在那里,一男一女夹着一个小孩,桌上的快餐被吃得一片狼藉。
邱十里的紧张消散了些许——至少幺弟是醒着的,目光清明地看着他们,虽然有点虚弱,但也没有太惊恐。
那兰山倘若没伤,看模样确实是个英俊高大的好青年。此刻,他脑袋上缠着渗血的纱布,站起来,笑着和时湛阳问好。用的是白话,一副故交重逢的样子,不过,兴许是因为失去了听力,他的语调和发音已经开始走形。
时湛阳也没有太冷淡,枪已经收了,他把伞搭在桌边,重重地和他握了握手,又示意邱十里把手提箱放下。
随后,两人落座,朝着一桌残羹对面的三位,中间隔着两只银色的保险箱。
Carina嘴唇发紫,那双水亮的媚眼大大地瞪着,看样子是已经吓坏了,时湛阳也没打算和她交流什么,把事先准备好的纸条放到桌上,兰山拿过去,看了两眼。
“支票涂了自燃物质,会在12点30分左右开始生效?”兰山敲了敲桌面,抬起眼。
时湛阳指了指表盘,又指了指幺弟。
已经是12点21分。
“解药呢?”
时湛阳指了指自己。
“先验货吧。”时湛阳又道。
兰山大概是看懂了,将满桌餐盘一把拂落,两只保险箱被打开,一同放在桌面上。好一片金光灿灿,兰山看了时湛阳几眼,从上层揭下那张支票,掸了掸,对着灯光查看。
“这两天饿着了吗?”时湛阳问自家老四。
老四摇了摇头。
“过两天带你去迪士尼玩吧。”时湛阳柔和地看着他。
老四显出迷惑的神情,低头盯住桌沿。
邱十里已经明白了,这支票才是大头,相比之下黄金似乎都不值得一看,而支票马上就要起火了,剩下这短短几分钟,两边固然都等得心焦。果然,兰山千看万看,终于把支票放回桌面,等着时湛阳动手救它。
时湛阳从上衣口袋掏出一管小小的喷雾,却没有下一步动作,“ナナ,”他仍旧看着老四,“把你弟弟领过来。”
邱十里起身站在桌子一侧,朝小弟伸出手,他这才看见,这孩子的两只手都被绑着,而绳端拽在他母亲手里,只听兰山又道:“时大少,你先喷。老朋友也不能坏了规矩。”
那一瞬间,时湛阳的眼神可以说是惊异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轻蔑,对这句“老朋友”。可他没有再多说,捏住那薄纸的一角,很快,两面都喷满了,甚至还滴下了少许液体。
再抖一抖,所谓的“解药”速干,支票上那层薄膜质地也消失不见。
正好12点29分。
时湛阳把它放回桌面,在两只保险箱之间,用的是左手,他没有收回,把两指搭在上面。
兰山已经把两只箱子都合上了,也跟时湛阳一样,搭了两指在支票上,他们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
“数目够了吗?”时湛阳用葡萄牙语问。
Carina怔了怔,意识到这是在问自己,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
“那就把我家老四,交还给我家老三,我就不麻烦你们帮他解绑了。”
Carina僵着不动,兰山忽然咳嗽了一嗓子,Carina就指指时湛阳的手,怯怯地说着什么。虽说西语葡语都具有相通之处,邱十里西班牙语也说得挺溜,但她那几句,蚊子哼哼似的,他听得一头雾水。
时湛阳倒是了然的样子,他盯着兰山,把按在支票上的两指拿开,兰山立刻攥着它往口袋里收,Carina咬了咬唇,似乎要把绳端就此递给邱十里。
然而霎时间,外面一个炸雷的当口,她的另一只手就握着一把小刀了,而这把刀就横在她儿子颈侧,同时,时湛阳许久未动的右手也干脆地举了枪,正对兰山眉心,邱十里的枪口则稳稳地冲着那位Carina的太阳穴。
兰山竟站了起来,“开枪啊!”他冲着时湛阳吼,又呵呵地冷笑,“你们谁开,你家小弟都是死。”说罢他拎起两个保险箱,一步步地向门口退,Carina也在老四脖子上绕了圈绳子,夹着他,勒着他,一步步跟着后退,那柄小刀始终抵在她儿子的喉管一侧,邱十里的枪眼也始终追着她的脑袋。
“还想要什么,”时湛阳仍旧显得十分冷静,和邱十里并肩逼近,“你还想要什么?你想要你的孩子死?”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一家!”Carina突然爆发出嘶哑的大吼,她颤抖着,迸溅出泪水,“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邱十里这回听得很明白。
眼见着他们就要退到门外,兰山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直勾勾地瞪着时湛阳,“时大少,她和你说了什么?不是好话吧,你忘了你爸爸怎么把她从巴西抢过去,这么关着她……你也忘了我以前怎么给你家卖命,现在,我耳朵没了,什么都没了,所以也不是你的朋友了,”他用后背撞开大门,活像个疯狂的亡命徒,“你说这么多够吗?可不够,不够!有多少,你能拿出你多少诚意,啊?你小弟死了,我会高兴得不得了,你们两个知道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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