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需要他,一个年长的、单身的、贫穷的叔叔。他甚至无法为阿尔米娜多出一千个英镑的嫁妆。
但文森特可以。
他到底为了什么而裹足不前呢?
布鲁克庄园在老管家巴顿的管理下井井有条,农场的事物繁杂。有的农民来请求拖欠,有的送来粮食。每年都是一样的。爱德华坐在他的书房里,仔细处理每一件小事,以至于巴顿对此忧心。“您不必如此辛苦。”巴顿苦苦劝慰道,“沃克先生请您去小聚,您不妨去散散心。”可是爱德华拒绝了。
他断绝了一切乡间的娱乐,在繁杂的公事里郁郁独生。他总是失眠,因为他无法祷告,他无神可以祷告,他的心陷落在烂泥里,他的神抛弃他于地狱里。
爱德华无数次地回忆起那个雪夜,他的挚爱跪在他的面前,请求他的怜悯,请求他的爱情。“嫁给我。”他说。那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穿着深色的厚重的斗篷,他的气息炽热又寒冷,他的眼和宝石一起在雪夜中闪烁。
他说,PLEASE。
他怎么能说PLEASE。
爱德华记得年轻人被女仆拉走的模样,跌跌撞撞,比乔治学习走路时更加慌张。
朱丽叶是以怎样的心情将她的情人送别呢?
她没有送别。
她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而爱德华将匕首刺进了文森特的心脏。这是年长者的差别。他们将更加谨慎,更加虚伪,也更加软弱。
年长者将脸埋入被褥中,许久之后,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
月光永远温柔地凝视着这片土地。
在巴黎,安娜陷入了她的爱情。
那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来自英国,使得她不必非说法语不可。他叫伊恩,是一个士兵,跟随长官来到法国的宫廷,有着深褐色的头发和墨绿的双眼。他们在繁复绚丽的巴洛克式建筑下相遇了,他邀请她跳了一支舞,然后是第二支,第三支。
安娜看着伊恩的双眼,看着他脸上柔软的胡须,看着他耳边褐色的发丝。她听见贵族小姐弹奏钢琴的声音,她闻到空中弥漫的浓烈香气。
这是巴黎特有的香气。
阿尔米娜坐在舞会旁的椅子上与几位夫人交谈,她隆起的小腹隐藏在厚重的长裙下,只有丰盈的肢体透露一二。休斯的外公是法国一位大贵族,凭借他的势力,阿尔米娜带着安娜逐渐进入了巴黎的上流社会。尽管阿尔米娜没有想把安娜嫁给什么王子或者大臣——她们可没有这个本事,然而一个普通的乡绅已经无法满足她的期望了。
一位穿着蓝色长裙的夫人走过来,腰部被勒得又细又紧,不时有人将视线投落在她抖动的胸口上。“麦克劳德夫人,”她的声音甜蜜得如同深秋的浆果,“日安。”
阿尔米娜连忙站起来行礼,“日安,伯爵夫人。”
这位年轻美丽的伯爵夫人是巴黎交际圈中的宠儿,得到她的青睐令阿尔米娜激动不已。她亲切地与阿尔米娜交谈了一会儿,并邀请阿尔米娜带着安娜去参加她的聚会。“我认识几位年轻人,他们家世颇丰,又是适婚年纪,正需要认识像安娜这样品德高尚的淑女。”
阿尔米娜连声答应了。伯爵夫人很快被其他贵族请走,她在人群中,如同月走进了星辰里,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只剩下她的荣光与美貌。阿尔米娜久久地凝视着,直到她沉重的小腹令她无法站立,只能扶着椅子缓缓坐下。
这是她无法得到的生活。
但她亲爱的安娜,她还有机会。
仿佛永无黑夜的城市里,无数女人遇见了男人,无数男人遇见了女人,还有一些人遇见了同样性别的人。他们相爱,或者不想爱;**,或者不**。宫廷中阴暗的走廊里,街道狭小的拐角里,爱与性发生着。
上帝注视着,沉默不语。
阿尔米娜带来的好消息并没有让安娜开心。她的心已经给了别人,任何人都无法使她变心。伊恩,伊恩,安娜甜蜜地回忆着与他跳过的每一支舞,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多么想要对阿尔米娜倾诉她的快乐!告诉她关于伊恩的一切,分享她的爱情与欢愉。然而阿尔米娜脸上的光彩令安娜退却了。她听着她的姐姐谈论伯爵夫人的富有,谈论地位与权势,她用笃定地口吻说:“安娜,我一定会为你找到最优秀的婚约者。”
她越来越像妈妈了。
在遥远的霍尔德庄园,薇薇安与安德鲁再一次爆发了争吵。爱德华拜访时,安德鲁正好冲出大门。他们撞了个正着,安德鲁勉强跟爱德华问了好,便匆匆离开了。爱德华皱着眉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犹豫了一会儿,并没有追上去。
他来得时间实在不巧,薇薇安正在气头上,没有心思招待他。爱德华温声安慰了几句,女仆带着乔治推门进来。这个小家伙显然被他们的争吵给吓住了,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不敢走过来。
薇薇安脸色苍白,就着女仆的手问了一下嗅盐,靠在椅背上休息。爱德华朝着乔治招了招手,乔治迟疑地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只小马的玩偶。这个玩偶对他来说太大了,后腿拖在了地上。
爱德华想把乔治的玩偶拿开,然而他刚把手伸到乔治面前,就被乔治握住了。小家伙的手非常小,只能将将握住爱德华的几根手指,轻轻一动就能挥开。可是他又握得那么努力,谁忍心挥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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