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真好,太阳大,暖和,我把被子扛出去了,五点钟我再来收,下个星期更冷了,那被子不行,太久了,还吸了湿气,得换了。”
严庆生默默地想,那他晚上有几床被子盖呀?
“今天店里进了只小猫,看着大概三个月,整个店里就跟着我,走到哪都贴着我裤腿儿,别人碰都碰不到,我一只手就能给小东西举起来。店长给它拨了点儿肉,呆在店里不肯走了,哥,你喜欢猫吗?”
严庆生没有立即写回复,他喜欢猫,也喜欢狗,一切看起来毛乎乎很暖和的动物他都喜欢,但程水写的这只猫,他不喜欢。
理由一定不是程水能想到的,他嫉妒。
这是一个幼稚可笑的理由,严庆生为此都要暗自羞恼,却半点也不能骗过自己内心。他的手指在贴裤腿儿的地方轻轻戳了戳,怎么能不嫉妒呢?连只小野猫都能轻而易举地跟程水如此亲密,他却因为这不争气的腿,程水在花店什么模样他一次也没见过。
他不止嫉妒这小猫,还暗羡过买花的客人,花店的店长,甚至那个什么吴哥——程水也叫他哥。
他算了算,已经有二十四天没见到程水了。他想叫程水回来,又不敢开口,他不敢跟程水说,其实晚上一个人睡已经觉得冷了,以往刚刚好的单人床也似乎悄悄地变宽,他睡前可以翻来覆去好半天。
还有更难以启齿的事……他摸过程水那儿,洗过程水的东西,还和程水亲了嘴儿,梦境不受他控制,他起得晚了,便不得不在裤裆里垫张纸。
严庆生涨红了脸,总而言之,他就是想见程水。
每天固定的消息已经不能够满足他了,严庆生讶异于自己的贪得无厌,并且毫不知收敛。他对于后续的展开心知肚明,继而更加认定自己得寸进尺。
见到程水的话,光是见见肯定是不够的,总要结结实实搂一把才行。
他也没法眼睁睁看着程水再离开,和程水一块儿睡觉,和程水一块儿起床上班,他想让程水把每天的字都亲口说给他听。
文字也好,语音也好,即便现在办得到,严庆生也不要了。
“你算猫吗?”
思念千钧,他实在不堪重负,严庆生用尽了他软弱怕事的一生全部的勇气,圆珠笔油墨不畅,四个字写得极为生涩费力,甚至划破了纸面。
写完后,他生怕自己反悔似的,将笔重重往桌子上一丢,单手遮住了半张看不清表情的脸,含混地呜咽一声,便归于寂静。
严庆生度过了极为忐忑的一天。
他早上出门时忘记把本子挂回原处,这一举动其实并没有什么含义,但每天这样都做,时间一长便养成了习惯,就像在跟程水对一个心照不宣的暗号,带着点儿孩子气的狡黠。
今天他几乎是逃出家门,梗着脖子硬是没看桌子一眼,竟然把这个习惯给忘了。
程水的反应他一样也猜不到,索性逼着自己专注手上的饺子,每只饺子都能被他捏出小巧精致的花边来。冬天吃饺子的人多,一锅饺子老板娘进来催了三回,最后骂骂咧咧地搬了张凳子,坐他旁边一起干活儿。
这么一来,严庆生只能彻底把情绪揣肚子里,他当了一天七上八下的饺子机,等到快下班的时候,前面又要了二两羊肉饺子。
老板娘把饺子端过去,严庆生看看时间,解了腰后的围裙带子,开始收拾东西,过不多时,老板娘又掀帘子进来,脸上有些奇怪:“那个客人说要见你。”
严庆生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今天忙得没顾得上喝口水,现在嗓子干哑得很,一声啊从嗓子眼里冒出来都是发虚的。
老板娘指指前面:“反正也到时候了,你见了就下班吧,一个小伙子,挺精神的。”
严庆生认识的小伙子不多,能算得上精神的就更少了。他一刹那便有了一个期待值疯狂飙升的人选——难、难道是程水?
严庆生把围裙随便放在了个什么地方,着急忙慌地就要往外面走,走出几步又意识到自己手上都是面粉,干脆把袖套也扯下来,当抹布仔细擦了手,掸净了衣服,才继续竭力稳住脚步去了前厅。
前厅已经基本空了,还剩下两桌,一桌是个年轻姑娘,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在一勺一勺地小口喝着汤,另外一桌在靠门的地方,被墙上突起的柱子遮了半边,那个小伙子背对着他坐着,饺子热气腾腾摆在桌子上,他却一个都未动。
严庆生只看一眼,浑身的血就沸腾了。
是程水。
他身上还穿着离家时候的衣服,头发似乎长了一点,发尾大约是扫到他的脖子,他伸手摸了摸,听见身后有人靠近,顺势转过脸,严庆生被他看上一眼,腿上绑了沙袋似的,怎么都迈不动了。
他以前听过有个特漂亮的女的,头上全是小蛇,看人一眼就能变成石头,程水可能瞒着他学了这个法术。
程水轻声说:“哥,你过来点呀。”
严庆生前段时间十分活跃嚣张的大脑卷着那些下流思想跑路了,留他一个空壳儿跟着程水的话行动,程水要他过去,他便又靠近了点,程水原本还有些不安,现在却被他先逗笑了。
“哥,你好紧张啊。”程水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那只手却跟失忆了一样,一直握着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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