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予北显然不打算抓着这个把柄不放,也没有时时处处提醒他欠了自己这么一个只能被仰望、无法被追赶的大人情。按理说这是郑予北的聪明表征之一,但林家延自己心里有愧,一直难以判断对方的避而不谈是一种无形的施压,还是真心不想让自己介怀。
其实据他对郑予北的了解,他应该能推断出这人宁可自己被压死,也绝不会用任何方式向他林家延施压。但显而易见的,林家延已经陷入了不可控的情绪状态里,见了郑予北CPU占用率就直线上升,剩下那点功率几乎没有完备的思维能力了。
郑予北长得实在是好,整个面部如同格外强调立体感的石膏像,表情方面可塑性极强,动静皆宜:生动起来像个神采飞扬的巨型儿童,沉默下来又显得深情款款、欲语还休。在路灯旁,在公园的人工湖边,在音乐厅的顶灯下,这张脸似乎都有不同的感觉,让林家延往往看了他一眼就不太容易挪得开视线。结果他老看着郑予北,郑予北就不自觉地要露出格外期待的神色,引得林家延不得不伸手去拍拍他的肩,抚抚他的手臂之类的,以示重视。
于是每一次约会都让他觉得自己在遛狗,还是那种摇尾巴甩脑袋、拼命卖萌求安慰的狗。
从两个人酒后滚上床到现在,转瞬又是两个多月一晃而过。郑予北大约是知道林家延需要时间来好好考虑,自己也需要时间进一步了解他,所以除了每周五雷打不动地把他约出来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企图了。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很快从音乐厅延伸到了美术馆、大型主题公园、咖啡馆、书吧,有的时候还会在双休日或者周一到周四之间再约一次,实践周五晚上两个人偶然想到的主意。
林家延再也没有拒绝过任何一次邀约。他觉得自己对他是有感觉的,而且随着不断地约会还在与日俱增,那么不如就跟着感觉走,看它究竟能发展到哪一步。
他给了郑予北无尽的希望,但主要还有两个原则性的问题没有解决:第一,郑予北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出于419时欠了情的心态才次次答应自己;第二,每一次约会都是郑予北提出来的,林家延始终维持着可有可无的态度,见也可以,不见也没什么,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说的就是郑予北这个不上不下的状况,还有他这个七上八下的心情。
看他这一阵子都春风得意着,阮棠拨冗关心了一下郑予北的大业进展如何。咖啡时间休息室,午间无人小楼梯,阮棠这家伙也是够开门见山的,劈头就问“你俩该做的都做了么”。
就算郑予北的脸是猪皮做的,估计也挡不住这种级别的杀伤力,更何况那其实是人皮做的。阮棠仔细地盯着他,发现那如玉面皮下逐渐沁出一层血色来,突然就笑了:“来来来,实话实说,什么时候得手的?”
郑予北支吾了一会儿,小声回答:“两个多月前吧,还有,也不是我得手了……”
“那么早?还不是你得手?”阮棠不由得一惊,上下把他扫视了好几遍:“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你连破釜沉舟这招都用出来了……其实你何必呢,正好家延是无所谓上面下面的,你……”
郑予北疑惑着打断他:“你怎么知道他无所谓?”
阮棠满不在乎地笑笑:“我好歹是跟他一起长大的,随便哪次多灌他几口酒不就问出来了么。那时候我和家栋还拿这个打赌,结果谁也没猜对,原来他是无所谓的。”
至此,郑予北渐渐开始蠢动的那什么心思就被注入了强心针,当晚见了林家延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若有若无老往人家腰线上晃,或者听他说话的时候死死地盯着那两片淡色的嘴唇。林家延本来在回答他一个不怎么要紧的问题,见了这样的眼神就慢慢止住了话头,看着他笑道:“今天吃完饭去做什么?”
“你说呢?”
林家延考虑了一下,忽然认真起来:“其实我们一起去的那些地方都只是我喜欢的,或许其中有几个你不算讨厌,但这也未免太为难你了。如果你要我决定的话,一会儿我们去打球吧。”
郑予北愣了一会儿,隐隐感觉到云开雾散的迹象:“……什么球?”
“篮球。”林家延简短地答了,抬手示意侍应生过来结账。上回是郑予北付的钱,那么这一次理所应当轮到他。关于费用平分的问题是林家延同意一起出来的基本条件,也是唯一曾经放到桌面上来谈的事情。就凭他当时那种言归正传的严肃神情,清润眉目里骤然浮出不怒自威的味道,郑予北立刻神魂颠倒,毫不犹豫就满口答应下来了。
“反正哪儿的室内篮球场都是一样的,不如就我住的地方附近那家体育中心吧。”林家延这么说着,低头去扣好安全带,然后流畅地倒车出库:“我先带你回去换身衣服好了。我记得我上次体检的时候量出来是一米八二,我的运动装你能穿吗?”
郑予北温然笑曰:“巧了,我也一米八二。”
此人眉梢眼角俱是欣悦,看向自己的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更是丝毫不掩情意,林家延蓦然心动了一下,胸腔里那颗心脏马上就找不回原来的跃动频率了。
这一路开往林家延家,两人谁也没多话,各自品味着自己的心思,气氛倒也旖旎得很。林家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上郑予北了,郑予北则为了即将首次踏进林家延的家门而高兴。红灯时他们都下意识地往对方那儿瞥了一眼,目光在狭小的空间里相撞,又强装着若无其事地错开,实际上早已火星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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