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延忍不住微笑起来,飞快地把钥匙送进了锁眼。
家里居然是漆黑的,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所有的窗帘都严丝合缝,任何光线都透不进来。林家延心里猛地一沉,试探性地往里走了几步:“北北,你在家吗?我买了……”
就在门边不远的地方,好像是墙边,林家延觉得自己碰到了什么东西,于是赶紧按了壁灯的开关想看个究竟。等他看明白了,他立刻就惊慌失措地跪坐在了地板上,手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地丢在一边。
郑予北低着头坐在地上,弯曲的背部抵着墙,看上去完全一派死气沉沉,简直不像个活物。
巨大的恐惧把林家延整个人都控制住了,他甚至不敢说话,只能尽量小心地握住郑予北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郑予北浑身一震,却没有抬头。大约顿了三四秒钟,他开始说话了:“不要……离开我……”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从他肋骨间伸了进去,捏碎了他的心脏一般,林家延听到了鲜明且血腥的碎裂声,深刻的疼痛从胸腔最深处震荡开来:“我……”
“不,你先听我说。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郑予北仓皇地打断他,像是害怕他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来,因此迫不及待想要截住他:“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直到这时,林家延才意识到,他自以为这一下午能让双方都能静下来想想清楚,结果却极大地恐吓了郑予北。阮棠曾说过郑予北是林家延的心头肉,当郑予北真的受了刺激之后,林家延终于发觉自己竟然这么心疼。
他是我的,我恨不得把他圈起来再也不让这个世界伤害他,可到头来,吓到他的却是我自己。
林家延屏息静气地伸出手去,像平时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从郑予北的耳廓开始细细往下抚摩。他在发抖,而且这温度也不对劲。林家延把手心贴在他脸上,反反复复地磨蹭着,希望他能体谅自己的歉意,然后再一次相信自己。
“延延,我爱你。”郑予北转过脸来,亲吻林家延的掌心:“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当我失忆了,之前的二十五年我全都不记得了。”
他说话的声音其实非常平静,但林家延及时托起了他的下巴,看到了他是怎样艰难地滑动喉结才忍下了痛苦的呜咽声。极度的悲伤产生了辐射,林家延被感染了,愣在那儿半天都不敢动一动。
于郑予北而言,这等待的煎熬漫长得几近绝望。别人的父母会无条件地终生爱护孩子,他的父母只会把他扔掉;别人的朋友经常能在关键时刻相互帮扶,他的朋友只因头脑发热的一句话就让他整整七年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兜兜转转,他终于得到属于他自己的爱人,待他如珍似宝,爱若眼珠。他真的不敢想,如果林家延只是他生命里来去匆匆的过客,如果他去意已决……
静默中,一滴滚烫的液体忽然砸在了林家延手背上,骤然把他从僵硬中唤醒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泪滴就差点把他的手给烫穿。林家延大惊失色,用力把郑予北拽到自己怀里来,小心地把自己的嘴唇覆在他紧闭的眼睛上,吮去那些令他惊恐不已的液体。
“北北,我吓着你了?我……对不起,我……”林家延语无伦次了,随即狠狠地闭上了自己这张胡言乱语的嘴,半晌才说出郑予北最需要听到的几个字来:“……我也爱你。”
怀中僵住的身体一下子柔软下来,并且一点一点有了回温的迹象。
他心里装着你没有参与的沉痛过往,他敏感又不安,他不懂得怎样在家庭中扮演应有的角色。这些都是事实,而且是短期内很难改变的事实。
可他爱你,他依恋你,他需要你。
你爱上的就是这样一个人,魔鬼是他,天使也是他。
小小恶魔虽然可恶,却已经收拢了翅膀蜷在你怀里,甘愿认错让步。那么,既然爱他,不如学会言和。
林家延更紧密地抱住他,努力想把自己语调中的颤抖藏藏好:“我只是想跟你谈一谈,有些事情你最好要想明白……或者你不愿意想也不要紧,我们慢慢来。我没有不要你,永远不会的。”
郑予北慢慢在他背后合拢的手臂,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仍然不肯与他对视。
林家延闭了闭眼,索性把最不能示人的细软也翻出来给他看:“我离不开你的,北北,我不能没有你。”
郑予北把自己的脑袋死死地埋在林家延肩上,借此抵御那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林家延的拥抱很温暖,很温暖,不管是环着他的胳膊还是轻轻亲吻他脖颈的薄唇,都传递着从无更改的爱意和宽容。
他尝试着转动眼睛,余光恰好瞥见旁边地板上散落的几个纸袋。他小小地吸了几下鼻子,林家延以为他又伤心了,调整了姿势更加温柔地抱紧他,郑予北却在仔细辨别着纸袋里的东西。唔……是章鱼小丸子……是我最喜欢的章鱼小丸子。他确实还想跟我在一起的,他只是出去买东西给我吃而已。
郑予北侧头吻了吻林家延的耳垂,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二十余年的孤独与流离,就在这一刻,统统找到了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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