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陆由一呆。
刘颉看了他一眼,“因为,包括二师兄在内的我们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特别恶心。”
“是。”陆由真的没想到,刘颉这样一个恬淡的人,对这么平常的一件事,居然会用感情歰彩这么重的一个词。他心狠狠一抽,便膝行到卫生间去,揭开了塑料帘子,将自己泡着的衣服也拎出来,又拿了一个脚盆把衣裤分开。
刘颉看他挺着背做完这一切又重新跪爬回来就知道陆由心里其实是非常抗拒的,他等陆由跪直了身子,才又看了他一眼,“把带着经血的裤子扔进你正在洗的白体恤的盆里,在你流露出不满的时候,用满是香蕉水味道的长指甲抠着你的脖子将你的头压进盆里再用五公分的高跟鞋踩住你的脖子,一直踩到你快窒息为止。”刘颉看着陆由惊恐的眼神,语气淡淡的,“如果,这个女人是你继母,如果,你还要因为她的劣质高跟鞋在水里踩你的脖子而脱了胶开了口子被亲生父亲毒打,再看到在水盆中纠缠在一起的衣裤的时候,也会觉得恶心。”
陆由望着刘颉,“难道——”
刘颉回看他,“没有什么难道,高华的气度是上天的恩赐也是后天的磨砺,二师兄的骄傲,从来不是来自幸福的童年。”
“我——”陆由似是想说什么。
刘颉更加挺直了脊背,他连跪姿都透着优雅从容,“尊重别人的忌讳和经历,这件事,我说得太多了。”
“是。”陆由低下头。
刘颉根本没看他,“端端正正的跪好,这是反省,也是给自己的机会。”
陆由听得他这么说,心中也不愿多想什么,他知道孟曈曚三个字在徒家的分量,别说是有这么一段过去,就算是没有,徒千墨要打要罚,难道他还能跑得了了?如今,他就用最标准的姿势跪在刘颉身旁,重新捧起地上的藤条,要打打,要罚罚,该吃吃,该睡睡,学习就学习,训练就训练,不是自己的事不多事,是自己的事不怕事,左不过,就是如此了。
这般跪了一会,却听得刘颉问他,“早饭备好了?”
“豆浆好了,炒了一个香菇油菜。馒头是昨天晚上吴嫂买的,刚才热了一下,应该也能吃了。”陆由道。
“嗯。那你先在这跪着,我去看看老师。”刘颉吩咐。
“是。”陆由应了就看刘颉依然膝行着出去,想到这个师兄要一步一步用膝盖挪到厨房,再从厨房挪到徒千墨房间,他不知为什么,心中就生出一种极度强烈的讽刺来。
刘颉果然和陆由想的一样,先跪到厨房,收拾了早点又跪到徒千墨房间,来到他门口的时候,刘颉轻轻敲了敲门,“老师。”
徒千墨只给了一个字,“滚!”
刘颉低下了头,却壮着胆子推开了门,端着托盘一步一步跪过来,徒千墨看见他就一肚子火,“我叫你滚你听见了吗?”
刘颉不敢再往前跪了,只是将盘子举得高高的,“老师,您还没吃早饭呢。”
“滚!”徒千墨吼道。
刘颉低下头,“阿颉知道不该惹您生气,老师心中不高兴,尽可打骂阿颉出气,可是,不吃饭,不吃饭怎么行呢。”
徒千墨回头看他,目光全是焦躁,“我现在说话,在你眼里,就连放屁都不如吧!”
刘颉低着头,“老师明知道不是的。”
徒千墨站起身,“这么说,我还冤枉你了?”
刘颉只是将手中托盘向前举了举,“老师,豆浆要凉了,早饭吃得太冷,当心胃疼。”
徒千墨一把就将刘颉手中托盘掀翻了,豆浆,菜叶,汤水油汁全都泼在他身上,刘颉低下头,“阿颉该死,阿颉这就收拾。”
徒千墨看他明明委屈地不得了,却终于认命一样得重新跪出去,身上还挂着几条油菜叶子,徒千墨一把就拽住他,“去哪?”
刘颉抬起眼,“老师,阿颉身上脏。”
徒千墨明知他最洁癖的,却只想着先把自己房里弄干净,不知怎么的,也有些心软了。徒千墨发脾气,其实,并不为刘颉,也不为陆由,只是,因为他自己。
明知道孟曈曚的心理阴影,当时却一定要逼得他把衣服裤子缠在一起洗,孟曈曚恶心地吐,他还拿着鞭子抽,每天都是一盆一盆的衣服,洗不完就不许吃饭。
徒千墨问自己,如今你再迁怒再发脾气又有什么用,你心里的怜惜,当年那个人,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了。他知道,这不是陆由的错,也知道,和刘颉没关系,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掌控自己,可是,一遇到和孟曈曚有关的事,他就再也不能冷静,他摔了门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他不想吃饭,也不想任何人关心他,从前的事,那么多,现在的他自己,还是这么幼稚,徒千墨冲刘颉吼道,“你让我安静一会,行不行!”
“是,阿颉知道了。老师,厨房里,还有热好的饭,您——”刘颉话并没有说完。
“出——去!”徒千墨的神色太冷。
“是。”刘颉伸手去捡地上的托盘。
“我叫你出去!”徒千墨提脚就踹,却终于在要碰到刘颉肩膀的时候生生停住了,他摆一摆手,“不必收拾了,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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