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语中的悲哀那么浓那么凉,想起二师兄,刘颉突然就恨起自己来了,扬起手就是狠狠一巴掌劈下去,徒千墨却是握住了他手腕,今天,他已经是第二次拦着弟子自罚了。
“掌嘴就那么好玩吗?”他语中的情绪那么多那么浓,竟是让人无从辨别究竟是怎样的情愫。
刘颉低下了头,“阿颉让老师寒心了,阿颉该打。”
徒千墨扔下他手,“起来吧。再该打,也不能不吃饭。”
刘颉看着老师,好几次,都宁愿这么妥协了,好好和老师叩个头,恭恭敬敬奉上家法请他罚自己的不知好歹,向他保证自己再也不闹了,可想起二师兄的音容笑貌,想起他一点一点指导自己发声练势,想到自己答应他要做一个好演员,想到老师深入骨髓的哀伤和寂寞,刘颉终于硬下膝盖,“老师,阿颉不懂事,辜负了您的心思。求您答应我,只要让我演唐颂,我,我,我就是——我就是魂飞魄散了,也甘心!”
徒千墨瞟了他一眼,“魂飞魄散?这次连死都看不上眼了?您既然已经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一出戏,又算得了什么!”
刘颉埋下头,“老师,您知道阿颉不是那个意思!”
徒千墨这一次却是不看他了,“我不知道你是哪个意思,我再叫你最后一次,起来。”他说到这里,语声却又带上一种闲散味道,“吃饱了饭,就给我脱了裤子撅在这候家法,你小师弟初来乍到,我本来愿意替你存着些体面,既然你一切死生都不放在眼里,我这做师父的管不了灵魂,倒要看看,这低一重境界的肉体,你是知道疼,还是不知道!”
徒千墨的话还未说完,刘颉便激灵灵打了好几个冷战,可他却像是怄上了,只是挺直了脊背,直直对着徒千墨,一句话也不说。
赵濮阳看他这样早都慌了,膝盖咚咚地戳着地跪过来,先是对徒千墨伏了伏身,才挨着刘颉小声道,“三师兄,老师让您起来呢。”
刘颉看了一眼赵濮阳,倒是拿出了师兄的架子,“小四,老师胃不好,你快起来服侍老师吃饭。我就在这跪着,一日不答应跪一日,十日不答应跪十日,我不相信,老师真能看着我跪死过去!”
“师兄——”赵濮阳也知道三师兄和二师兄是最亲的,如今见他这样,也不能十分劝,只得恭恭敬敬对徒千墨道,“老师——”
徒千墨却是没让他再说下去,“去拿点吃的来。”
赵濮阳也知道自己是没本事劝过的,只得先应了,还未来得及起身,却听得刘颉道,“不用了。”说了这一句,刘颉又是望着徒千墨,“弟子——”他想给自己判个罪名都定不出,徒千墨在他心中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这样的冲撞说是忤逆都嫌轻了,他只能咬牙道,“弟子不能吃,也没脸吃。老师若是真的心疼阿颉,就应了阿颉吧。”
徒千墨听到这里,竟是不怒反笑,“很好。我教了你六年,这一次,你是真的捏在我七寸上了。”
“阿颉不敢,阿颉不敢。”刘颉急得连连叩首。
“不敢?当着师弟的面,战书都摔到了我脸上,你还有什么不敢!”徒千墨冷冷道。
“阿颉不敢!阿颉真的不敢!”刘颉几乎是要哭出来了,“老师,您打我吧,您打死我吧!这么重的话,阿颉怎么受得起!”他说到这里却是吼赵濮阳道,“小四,还不去拿鞭子!”
徒千墨看刘颉两只眼睛通红通红,赵濮阳跪在一旁求也不是,劝也不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沉静,将全部的心疼都藏在轻飘飘的嘲弄里,“你说打我就要打,刘师兄好大的架子!刚演完了逼宫,马上就要登殿了!”
刘颉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只能深深叩首,长长跪着,额头贴在地上,一直不肯起来。
徒千墨却突然回头,陆由正在走廊口张望,犹豫着不敢过来。徒千墨声音淡淡的,“早饭还没冷吧。”
陆由忙也跪下,“又热过一次了。”
“一个个都这么喜欢跪吗?”他说着就拉起赵濮阳,“你哪有时间在这耗!”
赵濮阳虽被他拉了起来,可到底不敢直立,虚虚曲着膝,“师兄他——”才开了口,却见徒千墨脸色一下子冷了,也不敢再求,只是重新转过去对刘颉鞠了个躬,这才跟着徒千墨出来。
刘颉那边跪着,餐桌上,这两个小的自然也拘束,徒千墨倒像是一点也不介意,甚至还难得的对陆由和气些,“手上有伤,做事就小心点。”
“是。”刚才热菜的时候总是盘算着刘颉的事,不小心被烫了下。唐颂这个角色,对他而言,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就是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演这样的大片的,可是,看刘颉这样,他心里又有些,不知怎么形容的惊惧和委屈。这事太玄乎,怎么看都好的不靠谱,他是没办法不担心的,尤其,对方是国际影帝,又是他的师兄。无论哪一点,他都万万比不上。他心中迟疑着,这顿饭自然也吃不下了。赵濮阳其实也知道,可如今这情势,一个是全心信服他的小师弟,一个是他全心敬服的师兄,他又能说什么。
因着这缘故,陆由在徒千墨这的第一顿饭,吃得真是五味杂陈。好容易等徒千墨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赵濮阳和陆由也连忙放下筷子,徒千墨轻声道,“早饭很重要,不用拘泥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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