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昨天在real,我们搞得有点大,然后你把我带回家了。”短发慵懒地侧躺起来,单手撑着头,好似在回味什么。蓬松的睡衣垮掉一半,露出半个酥胸,吴为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个女孩儿。
Real是吴为常去的酒吧,规矩就是进门先关闭酒精检测系统。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酒精麻痹神经后,与陌生人一起回家,只是吴为总是会忘记发生的事,需要他人帮忙复盘。
“这样啊,不好意思,我这人酒后易忘事。”吴为说。
短发女孩儿伸了伸懒腰,尽管睡眠不足,但是起床的这一会儿,T细胞已经把需要补足的部分修复了。这种睡眠修复只能偶然为之,若是长期如此,即使是T细胞也无法保证效果。吴为便是如此,时常晚睡早起,所以,面色比普通新历人差得多。
“没事儿,也没发生什么必须要记住的事儿。我们连名字都没交换,我也就知道你是个教授。而且……”女孩儿一边说,一边换上了自己衣服,“可能我们以后也不会见面了。”女孩儿换好衣服,拍了拍吴为的手臂,离开了。
吴为对此并不感到奇怪,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吴为知道自己床上的能力较常人弱些,所以每次遇到新人往往都是这样,区别就是对方是否说出口罢了。
-我觉得你刚才还可以啊。
-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听到这种评价,上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还是几十年前呢。
-我不是安慰你,是实话。我嘛,嗯……是见过大世面的,咳咳,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好了,不重要,王颜,继续听我讲下去吧。
屋外的雪已经停了,吴为穿着单衣就出门了,融雪的早晨气温极低,风吹到脸上就像刀刮一样,吴为却不为所动,迎着风小跑上班。吴为上班的地方是当地学院,而吴为确实如他介绍的那样,是个教授,社会学教授。
如果说教授是一个冷门的职业,那么社会学教授就更加是冷门中的冷门。原因很简单,社会学已经不能为新历社会提供学术支持了。新历后,生产力指数式爆炸,一度导致社会学成为了“迟到的学问”。因为不等社会学研究出结论,社会的变量已经发生了变化。而法网上线后,社会学的研究就彻底失去指导意义,成为了单纯的爱好。因为人们不再也不需要关注社会问题,甚至可以说社会本身都成了伪命题。人与人之间的接触都可以直接屏蔽,失去人际关系的社会还叫社会吗?可是吴为还是投身到了这样一门学科中,他称自己的学术为“新社会学”,用来解释新历时代的新社会关系。吴为的学问是孤独的,因为在这个星球上,可以称作同类的人已经非常稀少,能够认可他的研究的人就几乎没有。所以,学院并未专门为吴为提供经济支持,吴为的研究纯粹依靠自己的收入,通过对市面上现版的书籍做社会学的批注(主要是历史类)赚取钱财,然后反哺自己的研究。学院对这种自费研究的行为向来是持中立态度,可以提供教授的名号和研究场所,甚至一定的材料,但是不能在学院授课,亦不能享受学院的一切福利待遇。吴为就这样孤独地进行研究,赚取生活费用,这也是长期晚睡早起的重要原因。
-你给哪些历史书做过批注?
-很多啊,你有兴趣吗?
-呃,我有点冷,你再抱紧点。
直到那一天,吴为一成不变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变化,而且变化得很突兀。
吴为不怎么记得住脸,但是那天那个人的脸,吴为至今未忘。那是新历人不大会有的狡黠,当时吴为还没见过旧历人,只觉得这个人给人极大的危险感,原本并不想多理睬,奈何这人就是拦住吴为不让走,并且说出了足够让吴为心动的理由: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科学和钱。”
-于是你就和他合作了?就见了一次?
-合作是第三次见面之后的事,这个吸引力太大,就算再让我选一次,还是会选择合作。之后,他就带我到了爱城。
-(原来是通过这种办法,李教授难道也是……)为什么是爱城?
-我们的社会太完备了,且千篇一律。北京和东京一样,新加坡和吉隆坡一样,海上的小岛和高原的小城一样。我研究的,是社会演变的某种恒定的规律,如果社会不会变化,或者每一次变化都是由程序主导的,那我的研究根本不可能有大进展,样本太少了。
吴为没有进过旧历区,并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有足够的钱和勇气。在出发去爱城的前一晚,吴为完全失眠,最后不得不用催眠的方法才勉强休息了半个小时。害怕和期待,吴为幻想过无数种可能性,成功或一次次地失败。但是现实,比想象,要可怕得多。
吴为进入爱城后,立即被人潮涌动、高楼嶙峋的城市吸引,这个城市有着丰富的内容,就算是关闭虚拟感知和磁场力后的现实世界都不能比拟。这种杂乱的统一,对吴为来说简直就是天堂。但是自己并没有被允许在街边做过多的停留,而是被直接送到了一个闹市中无人问津的小旅馆。当时的吴为忙着观察周遭的一切,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危险。仔细回忆起来,自己根本不是被护送到一个旅馆,而是被扭送到一个旅馆。
旅馆内的服务人员极其地冷漠,和新历区温暖体贴的AI虚拟导引员可以说是两个极端。那是吴为第一次走楼梯,不过不是往上走,而是往下走。地下三层,灯光灰暗,吴为就算再兴奋,再愚蠢,也意识到了危险。试图挣扎,未遂。制服自己的人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话,自己甚至都没有从对方的手中讨到第二招,就被关进了一间房。房间内部倒还算不错,装潢设计和新历区极为相似,只是智能设备只是摆摆样子,该自己动手的时候还是得自己动手。吴为自此开始忘记了洗澡,也难怪,若不是嘴里实在难受,吴为可能也想不起要刷牙。空虚并不是最难受的,吴为最难受的,还是他不能进行的学术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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