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觉得很想家。回首半生,书剑飘零,以肉为食兮酪为浆,怎比过深巷明朝豆腐花。
他向美国方面提出回去的要求。对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们以为您对您现在的工作很满意。”
他道:“父亲年事已高,须我回去接班——”说这句话时他对自己充满厌恶,因为他此刻只想把大盘奶酪糊在对方熊脸上,吼一吼你们这是什么狗屁饮食,什么狗屁国家!
“再做两年投行,”对方亦虚情假意地保证道,“既然您已学业有成又蒙令尊召唤,组织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他像大量留学者一样做了投行,做得成绩斐然,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活——但做得心不在焉,充满厌倦。他从来没有像这般对自己心生厌倦过,也许是因为那本未完结的书,点出了他们这群斗鸡走狗的京城少爷,不过是在美帝做质或者“拼着执政党大树还在多捞点钱——”的事实。他没有理想,没有梦,没有灵魂,也许有,但早就在那个泛着昏黄灯光热血洒尽的夜晚毕业了。
最令人暴躁的是,此时那本书的作者停更了。
黄自强此生,从来没这般求不得过。他把《天谴》这本书翻来覆去的看了几十遍,在播放器上看,用淡淡的特种纸打印出来订在一起看,最后干脆跑去快印店印制了一本看,翻得破破烂烂的。可是这个作者竟然还没更新,百万字,就这么坑了。
如果这是一个三流色情小说,他真该像红袖小说首页上的“总裁系列”中的男主一样,或者是晋江小说标签中的“强取豪夺”中叙述的一样,把这个作者的信息根据ip肉出来,冲到他家去,派人把此人用黑袋子套上,再绑到自家床上,只给电脑、食物和水,不写完不放人。
他被这种变态的折腾得简直要疯了。
“我不是纨绔子弟吗?我不是京城太子党吗?”他有时候会暴躁的问自己,“为什么我没有这么做?”
脑中一瞬间多出了无限个答案,从“你x无能”到“你怕这个作者已经挂了所以悲痛欲绝”再到“其实你爱他你早该明白,只是你太装x所以不敢明着爱怕影响了你共济会大佬的形象——”最后到“这还用问吗?不就是个文吗,多大点儿事儿啊!”。
只有良心沉默不语。
但总之,他再没有这样喜欢过什么东西。他还特地为这篇文制作了小兔子,用的是小学时手工课获奖的手艺——本来那个奖该同桌那位千金小姐得的,她被一个男孩子比下去之后便气哭了。前年父亲曾想让他和那个女孩联姻,不过被他推掉以后她便另嫁了。
父亲惯例的电话来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他正在捏那个小兔子。灯光昏黄,书页破旧,甚至还包着共济会红黄色的封皮——他恍然一惊,突然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也不过是另一种空虚,所谓对着书流泪,对着书自|慰,对着书做gay——
“我下个月回来。”他果断地说完,挂上了电话。
此时,框框文学网的商业化运营,作为和晋江等几乎最后一批商业化运营的文学网站,才刚刚起步;
此时,距离他召开作者大会遇到那本坑书的作者,还有好几个月——也许是一年。
此时花明月满,黄先生在美帝的小别墅里站了起来,暂时放下小兔子并收起书,走下楼梯,灭掉灯光——如果你开着车从沿途经过,也许能听到他奏响的钢琴声,曲子并不难,圆舞曲的结构,一舞又一舞,编织好一个梦。
你们也不会知道,他在这梦里编织自己的梦,把空荡荡的爱和寄托也编织进去,可那个曲子,那个小兔子,那本书并不是如梦一样的——如果你们是那本书的作者自己,你们一定会觉得不大公平,因为他像政客一样,并不是爱着真实。
第70章
一种轻柔悠长的调子在熹微的晨光中响了起来,混杂着某种动听的男声,那声音很熟悉,可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被掐断了——
“哈皮new year!林可我回来了哈哈哈哈!where r u?新年的第一天你竟然就这么把电话接了而没有睡懒觉?哦我的天哪这真是一个奇迹——”
我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事实上,我只能艰难地动动手指,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沉沉的……可我迫切地需要接触到那个手机!现在她说话的声音整个房间都听得见!
“哎呀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对吧!我现在在机场哦,那个办手续的小哥长得好帅——哎他脸红了!——你这几天过的怎样?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小菊花献出去啊?”
我的呼吸更急促了。
“唉,实际上就是你猜的那个情况啦,我和那个男的分了。没意思。然后我就从夏威夷回来了,圣诞节也过完了……不过你放心啦我有给你带礼物,超适合你!真的!夏威夷果然是个度假胜地哦,不知道为什么日本人超多,我走到哪里都有店员以为我是日本人然后对我说日语,公共厕所里的标语也除了英语就是日语的,靠难道他们眼里的黄种人就只有日本这一种吗……等等,”她突然警觉起来了,非常大声地在电话那头喊道:“林可,你怎么了?怎么半天都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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