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少年时代,总有一些东西,或许是人,或许是某个主义或精神,或许只是一朵花,一首歌……你以为那是能撑过单薄青春里唯一的寄托,可它们注定是一个梦,而那个梦注定要被破碎的。
现在,这个梦却像完好无损的钻石一样从天而降,陆衡像一个幽灵,又回到了他面前……
“嘿,你知道么,耽美和同志文学的区别,”兄弟一边摆弄着音频处理软件一边兴高采烈地说,“前一个是给姑娘看的,后一个是给咱们看的。但是这文不一样,01年这文就红了,它又像是第一种又像是第二种,偏偏在主流文坛评价也还可以……这剧出来肯定得红。”
兄弟后来果然红了。在乱哄哄的圈子里,传说他又泡到了无数小gay——这是后话了。
他只知道自己当时艰难地问了一句:“这文……完结了么?”
兄弟大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对网络历来漠不关心:“完了——当然完结了。”兄弟干脆地说,“你看不看?我下了TXT。”
深夜里,整个城市都在沉睡。但有的人是醒着的,有的人在流泪,有的人自way,有的人做gay,有的人犯罪。
Greyman第一次熬通宵,不为复习,为一本多年前的小说看到天亮。东方发白了,他揉揉酸涩的眼睛跑下楼,外面还有些闹,一些正在刷墙的同学看到了他,立刻跳过来拦住说:“同学,这么一大早的既然你看到我们了我们也算有缘,你知道最近【哔——】的事情吗?我们正在搞一个签名活动,向这个世界提问到底什么才是危害国家安全罪!同学你愿意签名吗?中国真正的民主和法制万岁——”
他说:“让一让。对不起,让一让。”
快毕业的Greyman走在2004年末寂静的小路上。他快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人了,而这世界充满这样多的人,每个人的道路都不一样,有的人并不能萦于你心。
可有的人呢?有的人在多年前的夜色里写下一段话,有的人在多年以后醒来流着泪读。
Greyman想起这些年,觉得半生倥偬,皆是虚空。一晃三年如昨,毕业的路就在眼前,家里理所当然地决定让他去考公务员。优秀学生干部,成绩拔尖,很快就可以入党了,身家清白履历又好看,不做这个做什么?所有人都双手双脚赞成,包括小表妹都羡慕地说了一句“表哥好厉害哦”被母亲拿回来拼命炫耀和讽刺。
只除了一样,没人问他的意见。
是不是很可笑?但Greyman是多么聪明的人,他知道生活就是这么理所当然。他们总是做决定,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和主义,你只能理所当然的接受,假若你反抗,下场就和刚才那些刷着墙最后被开除的同学们一样。
于是毕业,考试,分配到发改委办公室。
网络的变化犹如整个中国一样翻天覆地。传说兄弟最终成为了一个圈内著名CV和总攻型的人物,小女生们纷纷把他的声音做成闹铃,没人知道他过去在学校是多么荒唐,即使荒唐也是一种美好的萌属性加成。
他也终于能坐在办公室里,什么也不干,翘起腿上网。那个故事已经完结了多少年?三年?四年?——哦,完结了五年了。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看过无数次的故事,结局里,太子凤城最终登上了荣耀和宝座的顶端,可是所有人都离他而去,孤身一人,睥睨天下。龙帝熬烈与他拍掌盟誓,转身天高海深,永不相见……这真是个好故事,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有人完满有人痛苦,但就是虐,无端觉得心口会有长久的阵痛。
他恍然想起来,其实自己曾经也有过文学梦的啊。在学生时代栀子花的清香里,写了一封情书,那个女孩是谁,她是否有栀子花般的脸庞和长长的头发,这些都模糊了——只记得那封信,文辞曼妙,令自己都忍不住倾心。
无聊的上班生活和记忆里长期压迫着的欲望好像玫瑰一样从泥土里顽强地长了出来。他终于忍不住四处询问作者的下落,甚至找到了忙着泡小gay的名CV兄弟;
“陆衡大大?”兄弟惊诧地问,“他早就消失了。”
“消失?”他咬着这词。
“对啊,”兄弟莫名其妙地说,“网上嘛,有很多人就不混了呗。他当年在论坛上说以后封笔不写了,然后就没人影了……你说授权?我都忘了怎么要到的了,好像是早年陆衡的一个朋友。”
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并不觉得如何惊讶。有的东西太璀璨,一看便觉不能长久,仿佛连多看几个字都觉得是从神的手中骗来的……怎么能没有遗憾呢?当然有。
古人说君生我未生,大抵如此。
实习期结束了。于是再次把长久的回忆和抑郁埋在心底,收拾好东西正式上班。领导很喜欢他,因为他会修电脑——虽然他觉得这没什么用,因为当他说出电脑感染病毒时,领导会英明地说再去买一台,这台给你了,记得回家用84消个毒。
Greyman的生活,好像长时间都是一种雷同而平静的抑郁。因为他自己也接受——接受生活总该如此。
母亲着手开始为他找妻子。哦不,不是为他,是为自己找儿媳妇。他冷漠地被送去看了一位又一位企事业单位的待嫁女性,每一个都有着差不多的笑容,很像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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