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渐渐想到,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也有过一段与辰辰相似的时光,相似的孤独,相似的灵魂,尽管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察觉不出,但蕴含在内心深处的实质却是相同的吧。
而此刻,顾生骑着自行车从夏河叔叔家门前经过,见他奶奶坐在门内剥玉米,便问了声好,随即往二楼窗台看了一眼,问:“夏河在家吗?”
奶奶朝上指了指说:“在的,在楼上。”继而开始叫唤他。
夏河闻声下楼:“怎么了?”
“有个小伙子找你。”
声罢,他抬头看见门口踩着自行车踏板的顾生。对方身上那件白色衬衫,在午后阳光下亮的刺眼。
顾生问:“去镇上吗?”
“去镇上干嘛?”
夏河朝他走近,双手插入裤兜。
“去那看看,骑自行车去。”
顾生看上去并不像很期待夏河说一声好,感觉可有可无,很随意,或许只是刚好路过想起夏河来。如果对方不答应,自己一个人也无妨。
夏河看着他,无端端冒出一句:如果你恳求我,我或许会考虑考虑。但这句话只是在心间一闪而过,尽管不知道对方是抱着期待的,还是纯粹随口一问,但他依然点点头,说:“好吧。”
于是,他去推自行车,踩上踏板,随在顾生身边往稻田间弯曲的道路骑去。
微风轻拂,带着稻香吹过他的脸庞。俩人都穿着衬衫,被风给吹的鼓胀起来,像波浪那般簌簌浮动。
夏河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去镇上,反正自己是;也不知道他认不认识路,反正自己不认识。所以他跟紧顾生身边,连自行车的前轮都小心翼翼,没有超过他。
他有时候会故意骑慢,与顾生隔开一点距离,因为那样可以悄悄看他的背影,但不会看很久,等对方瞥过眼神望向自己时,他就会马上骑到前面去。
穿过稻田,桑树地,溪流湖畔。夏河感觉有些使不上劲去蹬脚下的踏板,吃午饭前,就感觉脑袋有点昏昏沉沉。其实镇子算不上远,但不知道顾生有没有带错路。
“等等。”他停下来,抬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顾生急忙刹车,扭过头看向他:“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过一会儿就好。”
头疼越来越厉害,夏河觉得按太阳穴没用,便捂了捂胸口,胸腔也很闷,像被关进了蒸笼里。他甚至想蹲在路边呕吐,但还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你脸色看上去很白唉。”顾生说。
“太阳照的。”
“不是,你嘴唇很白,刚出来的时候没见你这样。”顾生停好自行车,朝他走去,“是不是生病了?”
夏河没说话,只感觉眼前昏昏沉沉,有一种想一头扎倒在地的冲动。结果下一刻,他真的差点昏倒在地,幸好顾生伸手扶住。
“你手臂怎么这么凉?肯定是生病了。”
顾生说着往四周环顾了眼,见不远处有个扛着锄头的老人正往自己这边走来,他忙招手示意。
老人走近后,他扶着夏河上前去,说道:“大爷,我朋友突然不舒服,你知道这附近哪有医院吗,诊所也行?”
老人带着方言口音说:“镇上有。”还用手指了个方向,继而看往面呈菜色的夏河问:“是不是发痧了?”
“发痧?”顾生皱起眉头,似乎从没听说过这个病症。
一旁的夏河忍着难受凑近他耳边吐出两个字:“中暑。”
他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点点头说:“可能是。”
“我家就在前面,这样吧,你们跟我来,我帮他刮刮痧,等好受些再去医院。”
顾生看了眼不远处的小村庄,想着这位老爷子看上去也像是个好人,更何况眼下的情况也只能这样了。他问夏河:“还能骑车么?”夏河感觉浑身乏力,连路都不想走,更何况骑车。但碍于面子没有说出口,只是斜了一眼自己的那辆旧单车。顾生却立马明白过来,揽过他的腰说:“那就让它在这吧,一会儿过来拿,反正被偷了你还有一辆。”
此话是指自己送他的那辆。
夏河显然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他只想快点让自己舒服一些,那种感觉太难受了,就像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出来。
大爷说:“放在这没人会骑走的,放心吧。”
于是,顾生搀扶着虚弱的夏河,跟在老人身边往小村庄走去。
到了老人家里后,他端了碗水给俩人喝。随即拿着一个盛有清水的葫芦瓢坐到夏河面前,他手指蘸水,在夏河的眉心揉了两下,然后开始捏。
夏河觉得疼,却咬紧牙关忍住不发出一丝声音。老人粗糙的手指很有力度,一下一下在他眉心之间捏,像摘韭菜那样。夏河疼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最终还是忍不住冷嘶一声。
顾生在一旁问:“大爷,你这是在干嘛?”
“刮痧。”
听过刮痧,却不知是这个刮法。捏完眉心之后,接下来是两臂内侧,都是白嫩脆弱的肌肤,一掐就疼,看得顾生也出了一身冷汗。
完事之后,夏河眉心呈殷红色,像是淤血堵在一块,不过只有一道细小的印记。但效果显著,夏河的唇色立马恢复了过来,脑袋渐渐清醒,胸闷似乎也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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