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顾怀当天的试镜发挥得异常出色。只是对方依然很犹豫,只让他回去过两天听消息。
“那家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刚一回家,我就忍不住鄙视,“还过两天,哼,过两天等颁了奖,他就高攀不上啦!”
顾怀闻言笑道:“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当然了。”我说,“要不然,那些选你当影帝的评委、还有那些使劲夸你的影评人,都该集体退出影坛。”
顾怀一个劲地笑,我有点羞赧,就瞪他:“怎么,难道你没有信心?”
“难得安非小少爷这样看好我,我就算没有也得有呀!”
我心说算你会说话,就飘到书桌前,一个一个数着日子。
“唉,还要等那么久。”我忍不住嘟囔。
圣丹电影节为期十天,此时距离开幕还有差不多两个月。我真恨不得时间一下子跳到两个多月后,顾怀光荣得奖,狠狠打这些看不起他的人的脸——当然,严格说来,这些人看不起的其实是我来着。
顾怀只是笑笑,拿出另一场试镜的剧本,又认真琢磨起来。我趴在桌子上,假装一起看剧本,其实却在偷偷看他。
顾怀翻了一页,又翻了一页。我的睫毛很长,这一点顾怀比不上,如果此时是他坐在这里,大概……
我悄悄伸出手,在顾怀脑袋顶上比划了一下。
顾怀干咳两声,斜眼看我。我冲他嘿嘿一笑,飞快地飘走了。
在我的幻想中,顾怀两个月后勇夺桂冠,各种资源滚滚而来,从此星路一帆风顺,走上人生巅峰。
但事实上,这一切来得都比我想象得要早。
因为就在第二天,《雨师》发布了第一支预告片。
赤地千里,入目可见只有漫漫黄沙。
黄沙中,孤零零矗立一座小村。
几个村民无精打采坐在村头,忽然有歌声传来,曲调沧桑——
天地聋,日月瞽,人间亢旱不为雨。
山河憔悴草木枯,天上快活人诉苦。
待吾骑鹤下扶桑,叱起倦龙与一斧。
驱雷公,役雷电,须叟天地间,风云自吞吐……
一个人影由远及近,他满身疲惫,身体瘦弱如蓬草,目光却坚如磐石。
村人纷纷躲避。他视若无睹,自顾自走进破败的土房,坐到桌前,晃了晃茶壶,倒出的水中沉着几粒黄沙。
他毫不在意一饮而尽,目光望向对面。
那里放着一条鲜艳的缎带,他向它伸出手,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
镜头闪回。
缎带被年轻人轻佻地用白皙修长的两指夹住,交到一个女孩子手中,成为她发间一抹艳色。
随即画面定格,缎带跌落,沾染泥水与黄沙。
年轻人抱紧女孩声息全无的身体,悲恸,却无声。
时间回到现在,年轻人已饱经风霜,面目沧桑。清晨,他沉默地出门而去,一个人上山,开凿山石。
伴随着有力的敲击声,他又唱起那首祈雨的曲调:“天地聋,日月瞽……”
伴随着歌声,镜头拉远。
一个孤零零的渺小人影,正在不断敲击山石。
但当镜头拉到最远,高于山峰之上,才能揭示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他正在开凿的,不只是石头。
开凿的痕迹连绵不断,横贯山脉,一点一点连缀成形——
那是一道无比恢弘的沟渠。
对这支预告片,我没有进行任何评价,因为我怕说出来被顾怀笑话。顾怀也没有什么评价,因为他现在很忙。
自从这支预告片发布后,他的电话就被打爆了!
一时间,恭喜的,询问的,邀请的,采访的……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目的,统统涌向顾怀那支小小的手机。
正常来说,任何一支预告片,都不一定会得到这样的待遇。真正吸引众人的,是随着预告片发布的消息。
该作品入选圣丹电影节!
这天,一直等到傍晚,顾怀那边才消停。
“你不是说这个电影节的奖项是在业内含金量很高吗?”我问,“媒体方面居然有这么大的关注度?那我之前怎么一直没听说过?”
顾怀耸耸肩,似乎是累得不想说话了。
“还有,这个预告片到底厉害在哪里?对了,你要是累就不要说了,我只是有点好奇,不一定非要知道。”
今天顾怀顾不上我,我只好一直看预告片的循环播放,一共循环了九十八遍,如果上面那个不是我的脸,此时我应该已经看吐了。所以,我也就更加不明白这支预告片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追捧。
顾怀摆摆手,拒绝了我让他去休息的提议。吃了粒含化片,哑着嗓子对我说:“我怀疑,媒体关注的重点跟电影关系不大。”
“啊?那是什么?”我一下子激动起来,“难道是我的身份曝光了?!”
“差不多吧。”顾怀说,“大概是陈子旭的身份曝光了。”
“哈?!”
我一脸懵逼,顾怀惊讶道:“我没告诉过你吗?”
“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了!”我怒气冲冲。
顾怀想了想,“哦”了一声:“还真没对你说过,我是对邱一程说的。陈子旭长得跟一个人很像,你有没有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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