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她缓了一会,努力平息着自己。周南俞仔细地托着她的手消好毒贴上创口贴,半晌才听她回答了一句。
“去过。”她喃喃道,“在你出生之前,我去香山寺求过签。”
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了起来。周南俞没想到这样一个机缘巧合下的地名,好像让他靠近了他一直想要挖掘的秘密。还要继续往下问吗?他望着母亲陷入沉思或回忆的眉眼,陷入了两难。如果不问的话下一次遇到这种恰好的时机又不知是何时,但如果问了却使母亲好不容易好转的状态变差,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求了什么签?”
长痛不如短痛,周南俞咬牙问了出来。
周母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事业签。”她轻声回答道,“说我在那不久之后就会退离商场,还真的挺准。”
“那——”
“收收东西,洗个手准备吃饭吧。”周母打断了他的追问,只身走回厨房。
“……好。”
周南俞动作迟缓地收好了医药箱,脑子里快速地分析着这不易得来的信息:香山,准确说是香山寺。还有,求签。真的只是事业签那么简单吗?
他依稀记得,他七八岁的时候母亲的躁郁症日渐严重,随后她退出了商界。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因果关系?
难得温馨的晚餐时分因为这样的小插曲,又盖上了周家一如既往的沉闷气息。虽然表面上还是平和温馨的:周南俞将母亲做的菜一扫而空,再面色如常地清洗碗筷收拾好一切。饭后两人一起看了部电影,然后于夜色深沉时互道晚安。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周南俞在黑暗中坐在床沿,呆坐了好一会儿。塞满一团乱麻的脑子走向另一个极端,混沌之后就变成一片令人茫然的空白。
而这空白之中,他沉寂已久的手机终于震了几下。
北河:没有被为难,不用担心:)
北河:但是我们可能……会提前回颐都,如果什么时候都可以的话,明天?
北河:明天可以吗?
周南俞盯着这三行字看了好一会儿,手指敲了敲键盘打了个“可以”上去,然后又退格删掉了。他从未有过的冲动从谷底被弹上来,他顿了顿,快速地输入了一行字。
周南:方便通话吗?
明明可以靠短消息就解决的事情,但是现在他想听一听他的声音了。
只是这样的话可以吗?
“没什么可以不可以的。”齐美哆嗦着挤进门内,“我妈没说不可以,但当然也没说可以。这可是大事,她先问我了一堆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俩怎么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进展到,到什么程度了……天,我还能怎么说,打太极呗。”
梁锋哈哈笑了几声,“真的是大事,你哥都来我这买醉了,这可是奇景。北河还吃了点炸鸡水果,那人全把酒当水喝了。”
两人走到卡座前,齐美对着桌上空掉的酒瓶直瞪眼。
“他俩应该去洗手间了,在那边,你去扶着点呗。”梁锋摆摆手,低头看着手机上错过的应酬来电,“我回几个电话。”
齐美叹了一口气,朝洗手间走去。转角那头依稀有北河说话的声音,然后就是齐辰的。
“你刚刚没睡着啊,我的意思是——”
“我不是齐家的亲生儿子,而且只有,只有父亲知道这点。他不想让我再提这件事……就说会去说服——”
……
……他在说什么?
齐美整个人怔住了。
她手一脱力,包掉在了地上,嘭一声。洗手间门口的两个人闻声,缓缓偏过脸来看她。北河的眼睛里写满了和她一样的惊异,而齐辰——
“你,你刚才说什么?”她抖着声音问道。
齐辰是真的喝多了,他揽着北河的腰,整个人斜斜地靠在门栏边,神色不太清醒,甚至在视线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
“怎么样,是不是奇景?”梁锋走了过来,瞥见地上躺着的包,捡起来拍了拍递给她,然后抬眼对上了齐美一脸惊恐的表情。“呃……这么惊讶的吗?”
在齐辰继续发表什么惊天言论之前,还是北河最快反应了过来,他开始庆幸他先前决定了让自己保持清醒。
“瞎说什么呢你!”北河故作嗔怪地拍了齐辰一下,“这种假设肯定不成立,还是你妈妈是我的粉丝这个假设有那么一丁丁丁点可能性,你看你把人小美都吓着了!”
北河说着又对齐美抱歉地一笑,“你哥喝多了,都开始说胡话瞎猜了。”
“那可不吗,那酒后劲大着呢。我看他后半夜会比现在还糊涂,有你们受得了。”梁锋接话道,“不是,他这样你们还回家吗?不会把二老气到哪儿吧。要不睡我楼上凑合一晚算了?”
齐美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她断章取义了,毕竟那话太过荒唐,完全不在她能理解接受的范围内。“回吧,”她说,“爸妈去外婆家了,说是后天才回。这事儿肯定没完,但我估计他们也需要做心理建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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