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楼的浴室装修算简陋,装饰品不多,摆放的花瓶称不上古董,镜子是镶了施华洛世奇水晶的圆镜,墙上挂着的也是不到几十万块的画。
听闻程素棠房间浴室内全是名贵古董,唐朝皇室花瓶,清朝贵妃用过的镜子,宋朝宋徽宗亲自用瘦金体提过字的画。
一楼的浴室是程素棠从来不会踏进来的地方,这间浴室平时的用处也就只有给狗洗澡,而今多添了一个白思涣。
Karen在方形大浴池里让两个佣人哄着涂沐浴露,白思涣在屏风后的圆形浴缸里浸泡,撒过浴粉的水呈淡蓝色,水面上飘着干花花瓣。
屏风后大浴池里的狗在汪汪叫,从屏风上方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挂在墙上的油画。
白思涣低头望敞开的手心,手掌上还放着林思颖给他的花生米。
“你在你家洗澡时还吃花生米的吗?”林珩绕过屏风走进来,一个问题问得他不知所措。手中的花生米吃也不是,握着也不是,一时颇为尴尬。
林珩一把抓过他手中的花生米,扔进垃圾桶里,把手中的水果盘放在浴缸旁的横木板上:“洗澡时应该吃这个。”
盘中整齐摆放着切成片的香蕉、草莓和西瓜肉。
白思涣没动。
林珩不悦地说:“自己拿,还得我喂你?”
白思涣伸手拣了一块西瓜肉吃。在他印象中,一斤两块四的西瓜是夏天最便宜、也是他们最常吃的水果,一斤两块六的香蕉是偶尔才会吃的,超市里十几块才一小盒的草莓,他们几乎没碰过。
出于礼貌,他只敢先拣最便宜的水果吃。
这个西瓜和他平时吃到的一点也不一样,有股特殊的甜味。
林珩欺身过来问:“好不好吃?”
白思涣点点头,一口西瓜咽下去,怯怯地问:“哪……哪里买的?”
他并不知道仅产于日本北海道的黑皮西瓜有多难购得,心里只想着这样好吃的东西,回头得让母亲和弟弟也尝一尝。
他的问题让林珩感到好笑:“买什么买,想吃随时都有。”
白思涣不敢再问了,林珩看他没动其他东西,让他接着吃一吃香蕉和草莓。
这回白思涣胆子稍微大了一些,拣了一片草莓吃。
林珩站起身俯视着他问:“你叫什么?”
白思涣把草莓吞下去,嚼过草莓的唇瓣红红的:“白思涣。”
林珩嗤声一笑说:“小三连取名都是骚的。”
听见这句话的白思涣脸色一僵,心里像被扎进一根刺。
他其实不太清楚林珩口中的“小三”是什么意思,可从他走进门看见程素棠、回想起过往母亲在他面前的那些抱怨、见到他们一大家子人,以及比自己还大上几岁的林思颖,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人,母亲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母亲。
林珩没跟他客气,比自己的母亲还要直接地戳破白思涣这层身份。
白思涣把手缩回浴缸里,不再吃林珩给他的水果,他在浴缸里将自己缩成一团,低头掩藏住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情绪。
“你知道我爸为什么让你回来吗?”林珩完全没注意到白思涣异样的情绪,继续着他高傲地宣示,“因为你是儿子,儿子是不能放在外面养的。如果你是女儿,我爸才不会管你死活。不过当然了,让你住在这里已经仁至义尽,别指望我们一家能接受你。”
给一口糖吃,再给一巴掌。多年后白思涣才发现,这就是林珩的待人风格。或者准确点说,是对待他的风格。
儿子是不能放在外面养的。
这是程素棠唯一肯退让林涣半步的林家规矩,也是靠着这个规矩,林涣才敢跟程素棠踏出这先斩后奏的一步。
两天过后,白思涣才见到自己素未谋面的生父林涣。
大胆瞒着程素棠擅自接他回家的林涣,在见到他时,也没表现出太大的热情。只是摸摸他的手说:“你都这么大了?好,好,以后你就安心住在这里,缺钱就找你程姨拿,你程姨平常少在家,你也可以向老裴拿,吃喝尽管跟他们说。”
说过那两句话,白思涣起码两个月没再见过他父亲。
如林珩所言,林家把他接回来已算仁至义尽,吃喝他仍是上不了桌的,平日里跟管家和佣人们一起吃饭,衣着依旧是原先家里带来的那些衣服。
他也没想待在这里,有几次说过想回家,管家和佣人们没理睬他,程素棠倒是老远旁敲侧击地说给他听过:“真想回家不会自己回去吗?长这么大不认得路?”
白思涣自己跑出去过,被这繁华地段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晃花了眼,是真认不得路。问了好几个路人老弄堂在哪,这里的人说上海弄堂那么多,出名的弄堂有好几个,他们能说出个把来,但白思涣口中的那个老弄堂,是真没人知道。
原先的家没回成,人还走丢了,最后是让林思颖在街上找到了给带回去的。
那天晚饭迟迟不肯动筷子的林珩在见到人回来后,翻了个白眼说:“尽会给人添麻烦。”
白思涣缩着身子想回房间,林思颖笑着拉他说:“今天妈不在,一起到桌上吃饭吧。”
受到这隆重的邀请,白思涣一时发怔,跟着林思颖走,想挨着林思颖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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