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珏从来都不像别人一样打他,骂他疯,骂他傻。
他吃什么,邻珏就吃什么。酸菜包子一吃就吃了好几个月,也没听过那少爷脾气的人喊过腻。
邻珏每次都坐在那个昏黄的巷子那里看着白鸽拿着自己的纸皮转身离开。他想让白鸽留下,却总是喊不出口,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被水堵住了鼻腔和喉咙。挣扎不起任何作用。只能看着他离开。
身体的记忆比大脑的记忆更长久,并且不带美化型和修饰性。无外乎邻珏难以适应。
现在似乎好了一点。白鸽每天都在那条巷子口的转角睡。他睡姿蜷缩在一起。明明不是很冷,看起来却像一直被遗弃在盒子里缩在一起的小奶狗,被风打得瑟瑟发抖。
而邻珏在一次偷偷跟着白鸽之后,才发现这个傻子睡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缩在一起的傻子让他心酸得厉害,就像心里咧开了一个口,被人强塞进几百个切片柠檬。那个运动服脏得厉害,没有洗涤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给白鸽盖。那个黑色的大塑料袋便自然就移交给了白鸽。
每天晚上邻珏都把自己的小纸皮偷偷地挪到那个直角拐角,两个人的头隔得不远,近的白鸽都能听到邻珏的呼吸声,他心大,原先睡得不好。轻轻一声响动便能醒过来,极为容易受到惊吓。现在睡眠质量好了很多,睡得香甜,宝贝一般地抓着那个薄薄的黑色塑料袋。
邻珏也好了很多,白鸽睡觉会发出咕噜咕噜声,就像一只餍足的小动物。喉咙在睡觉的时候似乎总会挤压到嘴中的唾液。声音不太大,却退散了邻珏的梦魇。
第三十章
睡得好自然就精神好。邻珏还是每日都跟着白鸽。
白鸽长久以来收废品只捡一些瓶瓶罐罐。他反应慢,邻珏教他能捡的其他东西他都记得不太清楚,总是捡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是纸箱子,可以捡的,要压扁它。”说了好几个月,白鸽还是半懂不懂,换在以前,邻珏早就发脾气了,哪里像得现在一样那么耐心。
“书,报纸,纸质类的东西,也都可以。”
白鸽看着他手上的东西半懂不懂,邻珏不知道在哪里整了两条皮筋,有时候就帮白鸽把那片厚得不行的刘海扎起来,扎成了一个小啾啾。白鸽懵懂茫然地点头,小啾啾就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惹得邻珏手痒痒,总想弹那么几下。
邻珏有私心,只有自己和白鸽在一起理那些废品的时候,才会帮他扎起来。这傻子长得清秀,又傻乎乎的,这样露脸出去,惹了好这口的变态看上,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城中村里面三教九流,这样看来,白鸽在这个地方呆了不知多少年,什么事情都没有,也算是一种幸运。
想到这里,邻珏拉过白鸽,像一个大家长,严肃地对白鸽说:
“以后不可以在路边尿尿,不可以对着别人脱裤子,不可以对着别人露鸡/鸡和屁股。知道没?”
“痛痛...剪鸡/鸡...不剪...”白鸽捂住自己的鸡儿,他还惦记着之前邻珏告诉他的剪鸡/鸡。邻珏已经告诉他很多次了。怎么也能在他脑子里面留下个初步印象。
他一边点头,头上的小啾啾就一颤一颤的,白鸽的脸颊总是红扑扑的,是那种粉粉的红,邻珏看着总是很想咬上一口,他不自觉地把手放到了白鸽的脸颊边,忍了忍,又往上移动,弹了一下他的小啾啾。
白鸽应完,就低头整理那堆邻珏捡回来的报纸。
邻珏听到他的回答,也放下心来。翻着之前捡的书,城中村人不少,每天都有人搬进搬出。留下不少不要的书。邻珏就将它们全部都搬了回来。
他把书分了几个大类,全都细细地擦过了。完好无损的一类,有笔记的一类,破页不严重的一类,损伤严重的又是一类。还细分了一下类型,把一些中学参考书练习册也分了出来。
邻珏准备过段时间白天和白鸽一起捡废品去买,晚上则去前边的夜市那里倒卖二手书。
可能像他这种人,是怎么都饿不死的。
他翻到一般,只听到白鸽发出一声惊呼。
“阿珏...来...来。”白鸽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声音里全是恐慌,衣服被他捏得皱巴巴的,他面前放了一份报纸,整个人则往墙边死命缩靠,他已经退无可退了,穿着拖鞋的脚却还在一直往后蹭,双臂摆在自己的脸上,不住地挥舞着,看起来想要挡住什么。
邻珏第一次看到白鸽这个样子,忙不迭地走过去,把白鸽紧贴着墙的身子揽进了自己怀里,将白鸽的头按进自己的颈窝里,手还摸着白鸽的头发,直到白鸽的身体不再颤抖。
他捡起那张让白鸽惊恐的报纸,印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血淋淋的照片,照片中断肢碎肉飞溅一地,占了半个版面。
邻珏匆匆一瞥,是某电器集团准继承人醉酒驾车造成的连环车祸,造成了两死四伤,给正主阮某钰倒是没有在报纸上露脸,只提到他至今昏迷不醒。还扯到一些连七八糟的桃色新闻和集团斗争,东拼西凑,毫无价值。
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报,码都没打,不知道是怎么过得审核,用着这些血腥照片博眼球。
邻珏轻笑一声,单手把那张报纸团成一团,远远地往外一扔。
手上却温柔地摸着白鸽细软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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