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那您看我有机会留下不?”秦枫拎着早餐和咖啡进来,刚把咖啡放桌上就被何权给抢走了。
“问你爷爷啊,他是院长。”张主任白了自己的实习一眼,“不过秦枫,我可告诉你,在我的科室里没有皇亲国戚这么一说,你要是犯错,我立马给你退回去。”
“这个您放心,我绝不会丢您的脸。”秦枫笑嘻嘻地说着,“主任,今儿副院长这台,让我也跟一会呗。”
“你去捣什么乱?”
“我就去一个小时,最后收尾,帮着清点手术器械,行么?”
张主任皱起眉头:“那都没事儿了你去干嘛。”
“见识见识嘛,我还没跟过心脏移植手术呢,就算是跟个收尾也能出去吹吹牛逼,泡妞全靠这个。”
正想挖苦秦枫两句,张主任突然听到何权“唔”了一声,眼瞅着他捂着嘴冲进办公室的独立卫生间里。里面传来一阵呕吐声,过了一会何权红着眼圈撑着墙从里面出来。
“别空腹喝咖啡,刺激胃酸分泌,到时候胃全坏了。”张主任递给他一盒面巾纸,“中国人早餐还是喝豆浆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点儿都不懂得养生之道。”
何权干巴巴地挤出个笑,抽出几张纸巾胡乱擦了把脸,坐到椅子上捧起书继续看。秦枫从早餐袋里掏了个豆沙包塞他手里,说:“把这吃了,要不等下进手术室扛不住。”
默默地嚼着豆沙包,何权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手术时间比预估的延长了四个小时,一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清点完手术器械,秦枫走到已经缩在角落里蜷了半个小时的何权身边,蹲下身问:“怎么着,刺激吧?”
何权皱眉点了点头。
“你怎么了?脸这么白?低血糖?”秦枫看何权的状态不太对,忙伸手抹了把他的额头——好家伙,头发都湿了。
“不是……我腰疼……”何权咬着牙想站起来,可腿上一点劲儿都没有,“帮个忙,秦枫,拽我一把……”
秦枫忙撑住何权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刚想扶着他往出走就看到刚刚何权坐着的地方有一滩血迹。他偏过头,发现何权的裤子上也是血,登时心头一惊。
“何权!哪来这么多血啊?!”
“血?我不知……”
话没说完,何权眼前一黑,顺着秦枫的身体就往下出溜。秦枫使劲撑住他的身体,朝手术室外面大喊:“来个人搭把手!何权晕过去了!”
被仪器的尖叫声吵醒,何权睁开眼,抬手扣住冷汗满布的额头。旁边有张床上的患者失去了心跳,立刻有几位同事冲进来实施抢救。嘈杂的脚步声和抢救指令混在一起,令何权的额角胀痛不已。
他撑起身下床,披上搭在床尾的一件白大褂走出ICU。走廊上清清冷冷的,地板反射着毫无生气的白光。他走了几步,靠到墙上捂住嘴,眼泪止不住地滑落。十年了,每次梦到那晚发生的一切,他都宛如重新经历了一次锥心之痛。
别人问何权为什么要选产科,他总是回答“钱多”。只有乔巧知道,他是为了弥补心里那道伤痕,通过挽救别人的孩子来减轻自己的愧疚和悔恨。那时候其实他早就出现症状了,只是一直没放在心上。毕竟打分手炮那晚郑志卿在最后关头抽身而退了,可作为医学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做法并不是百分之百保险。
他后悔那晚去找郑志卿,后悔在没有保险套的情况下还缠着对方滚了整整一夜床单,后悔抱着侥幸的心态无视了种种迹象。最让他无法释怀的是,这件事还被外公知道了。原来他到中心医院实习后,齐家信不时地向秦院长打听他的消息,所以他一出事秦院长立刻就通知了齐家信。
他所有的骄傲都在睁眼看到外公时灰飞烟灭。他知道,在齐家信眼里,他和他那个不成器的爸爸一样,私定终身未婚先孕,丢尽了家族的脸面。更可悲的是,他爸爸当时还有爱人在身边支持,可他什么都没有。
他觉得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唯一的选择就是倔强到底,把支离破碎的自尊心一点点地拼回原样。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视了同事们异样的目光,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和工作中。一边工作一边读博考职称,拼成为了整个系统内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任医师。
他脾气大,但人人都说他有骄傲的资本。
下午五点,乔巧把何权从床上挖起来推进浴室。
“老娘今天可穿了高跟鞋了,何权,你要敢顶着那一脑袋糟毛跟我出席慈善酒会,给我小心着点!”乔巧精致的妆容都快被何权气花了,七点开始,这都五点了还赖在床上不起来!
“姐,你知道我有多缺觉。”何权的声音混着水声传出来,“好不容易休一天,还不睡到饱。”
乔巧边翻何权的衣柜给他找西服边问:“你昨天夜里不在ICU里好好躺着,跑哪去了?”
“半夜有抢救,吵死个人,我就回家了。”何权裹着条浴巾从浴室里出来,湿漉漉的头发直往下滴答水,一看乔巧拎了件酒红色的西装出来忙说:“诶诶,不穿那件,袖子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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