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音唱了那最后一句,在梁真抓住那一瞬间后,他如同低语倾诉般唱道:“握紧我矛盾密布的手。”
就在一瞬间,握紧我矛盾密布的手。
梁真笑着,又露出了虎牙。他这时候和邵明音距离特别近,要是刻意点,他呼吸的热度就喷到人脸上了。可邵明音并没有介意,也没有往后挪,梁真就又调皮又得寸进尺地勾了勾邵明音的手指,和他说:“你是石家庄人。”
邵明音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目光往下他看到自己身侧的手,那刚刚被梁真勾过的手指上还沾着他的温度,邵明音摩挲着那个给碰过的地方要握拳,却又失力地松开了。
“我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哪里人唱哪里的歌。我觉得换个说话也成立,哪里人听哪里的歌。”梁真突然凑到了邵明音耳边,邵明音本能要躲,但梁真的声音比他的速度要快,轻轻地,像团棉花在挠痒痒。
梁真道:“万青乐队四个人,全是石家庄的。”
邵明音吐了口浊气,垂着眼正不知道该回句什么,旁边突然有什么东西的落地碰撞声,梁真也是受了惊的一叫唤,原来是那绿豆汤沸腾了太久,泡沫将锅盖顶了起来。
邵明音随机熄了火,又迅速地将溅出来的汤汁擦掉,然后拿出碗勺给梁真勺了一碗。梁真放下了吉他,没出厨房门,正对着橱台,就这么端着小口地喝,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厨房端碗勺汤的姿势像极了邵明音,那个昨天,前天,大前天的邵明音。而邵明音就站在稍稍偏后的地方看他的背影,默默地看梁真默默地喝绿豆汤。
邵明音想,原来自己以前就是这样。可一细想,他还是觉得梁真同自己不一样。梁真更年轻,更有朝气,受了什么委屈挫折,吃碗面唱首歌就能重新振作,他就像个小太阳,因为他的出现,这个小公寓带有了人味儿,有了温暖,一成不变的清冷也被驱赶走,只有他在那儿发光发热。
邵明音想到,他忘了和梁真小太阳说,他唱的真好。在傍晚的街头,他的那句“你唱的很好听”也不是敷衍,而是梁真确实是老天爷赏饭吃,再把真情实感都投入进去,那么一个年轻又真诚会唱歌弹吉他的帅小伙,谁不喜欢,谁舍得赶他走呢。
于是邵明音问了,他先开得口,是他主动的。
他问梁真:“就一晚上?”
梁真一愣,抱着碗转过身,眼睛眨都不敢眨,等着邵明音的下文。
邵明音故作随意地用指骨划了划鼻梁,指了指个方向:“那里有张折叠随军床,先说好了,那床就七十厘米宽,你要睡不舒服——”
“舒服!舒服!”梁真放下碗,一倾身就将邵明音抱住了,用手控住自己双肩和自己面对面时邵明音以为他激动结束了,没想到梁真冲自己有点憨的一笑,就又是一个熊抱。
这次没有吉他挡着,他们身子大半都是贴着的。邵明音不习惯,手掌都已经覆上梁真的胸膛要推开了,他眼前一闪而过梁真方才的笑。
露着虎牙的,全然是开心的笑。
邵明音那摊开的手掌在梁真的胸膛上静置了几秒,手指还是收力缩起,最后慢慢滑下,落到了自己的腰侧。
第15章
谁都没有想到,留宿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
邵明音当然是没想到,他以为就一个晚上,但隔三差五的,通常都是他下班回到家刚要开始做晚饭的时候,他就会听到“咚咚”的敲门声,邵明音那房子虽然旧,但猫眼是好的,他就会先从里面往外瞅,果不其然看到一个梁真。
刚开始梁真次次都带着吉他来,一进屋就关他的《好易购》,显摆一样说自己又新学了什么什么,一刻都等不了的就要弹给他听。邵明音还在厨房呢,他就在卧室的地方弹吉他,有时候唱,有时候只弹,一些技巧性的演奏曲也信手拈来不出一点错,天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吉他重新拾回来的,天知道他在来邵明音这儿之前,自己又练过多少遍。
邵明音的饭菜还是简单,除了偶尔从派出所食堂里打包回来的,都是些速冻和炒饭,梁真照样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后精力充沛地继续给邵明音唱。
他给邵明音唱万青,明明都是些摇滚风的曲子,但在只有吉他的伴奏里,他的声音没有歇斯底里,反而是一天比一天柔和,这可能失去了歌曲本身传递出的力量,但却有了梁真自己的特色。
他给邵明音唱夜幕覆盖上的华北平原,邵明音正在扫地,弯腰挥扫帚的时候哼着的调子是少年背向着我。他给邵明音唱照亮我们黑暗的心究竟是什么,邵明音那时候正在阳台收衣服,叠着挂在手肘上后他没马上进来,而是看屋里灯光下的梁真,听他继续下一句的默默追逐。
他给邵明音唱了很多石家庄的歌,他也给邵明音唱兰州的歌。
唱低苦艾,也唱野孩子,唱黄河的水不停地流,流过了家流过了兰州,唱早知道黄河的水就要干了,修他妈的铁桥是做啥子哦。
他也唱那首《野孩子》。
这是梁真唱的最多的一首歌,比《兰州,兰州》都频繁,歌词也就这么几句,多听几遍后的邵明音都会跟着哼了,但开口的感觉和梁真完全不一样,也没法和梁真一样。
口音是一个原因。唱这首歌的时候,梁真的京兰腔就全出来了。梁真平时普通话标准,骂人时才会冒出几句兰州话,唱起歌来更是完全听不出他是个兰州人,但唱到野孩子乐队的歌,那些骨子里的东西就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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