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回去的,兰州。”
邵明音抬头看被白炽灯照到明晃晃的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到酸涩后他耳边还是梁真的那句会回去的,心里头的涨溢推翻了刚才那个假设。
当过往的点滴都清晰的浮现,并汇聚成今天眼前的梁真,他知道真有分别的那一天,他面对梁真,他肯定连客套的祝福都不会说出来。
然后他又听到梁真说了个但是。
当视线再次投向审讯室内的那个少年,他听到那个少年答非所问的说,但是我在温州遇到那个人了。
梁真道:“除非把他也带回去,不然我也不回兰州了。”
他很淡地一笑,那些不着边际的自言自语只有邵明音听得懂。
“他是我在温州的羁绊,他是我另一个故乡。”
“咳、咳——”赵宝刚的咳嗽声打破了审讯室外长久的沉默,让另外一个民警去敲门后他小声地在邵明音耳边说,那小伙子话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随后梁真就和高云霄出来了,是高云霄先给老伯道得歉,老伯一把年纪了,但这次和高云霄说对不起,他也没表现的有什么不情不愿。赵宝刚还是好奇,没忍住地问梁真怎么知道新娘鞋这种老一辈才知道的温州故事,梁真就说他学得专业presentation和paper都不少,关于温州鞋业转型的课题他也做过,这个故事也是以前查资料的时候看到的。
“所长,我有认真在读书的,”梁真边说边自己点头,乖巧得和见老丈人一样。赵宝刚也没给什么评价,只是吩咐别的值班民警把高云霄兄弟和老伯送回去。至于邵明音,他本来就下班了,赵宝刚就催他快回家休息。
而见梁真屁颠颠地跟在邵明音后头,出门后又转过身和自己挥手说再见,赵宝刚虽然也迟疑,但还是摆摆手,让他们快回去。
梁真见所长是这么个反应,料想自己在所长心里头也没那么不学无术了,美滋滋地坐上副驾后邵明音也在车上了,钥匙插好后他握着,良久都没发动车子。
“怎么了?”梁真凑过去摸邵明音的手,邵明音顺势就将他的手握住了。梁真还没来得及高兴呢,邵明音就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背。
“你今天好主动啊,”梁真也抱着他,舍不得撒手。
“你别老摸后背那一块啊,”梁真感受到邵明音手上的动作了,“刚才我都是装给那小孩看的。我就刚砸下来的时候疼,不信你回家看看,肯定都没青。”
梁真语气真的轻松,和没事人一样,这让邵明音的声音在对比下特别的低落,他问梁真,你怎么这么傻?
怎么这么傻,就这么扑上来把我护住了。
“我要是不把你护着,我才傻呢,”梁真将他搂着也更紧了,“还好不是你受那一锄头,不然我得心疼死。”
他感受到邵明音的肩膀一抖,梁真就扶着他肩膀让两人的额头碰到一起。邵明音不说话,牙关咬到腮帮子微微鼓起,梁真看着这样压抑的邵明音也好心疼,他就在邵明音唇上亲了一下。
他问邵明音,我们回家吗?
“昨天没吃完的饭我放冰箱里了,”梁真出来的时候看到邵明音没碰那碗泡面,“回家后我给你炒蛋炒饭,蛋直接倒到饭里的那种,超级香!”
他捏邵明音的脸,他叫邵明音的名字。
“邵明音,我们回家呀。”
那天晚上是梁真开的车,邵明音坐在副驾上。梁真每每侧过头看邵明音,他一直保持的姿势都会让梁真想到第一次送邵明音回家的那天晚上,在那辆gt4的副驾上,邵明音也是这么侧靠着车门,头歪歪地倚在那儿,不知道看什么出神。
但现在他们在一辆老桑塔纳上,车开到小区后他们是一起进的那个一居室的家,梁真三下五除二就出锅了蛋炒饭,吃完后也是他洗的碗。等他们最后一起躺到床上了,邵明音才叫他的名字,和他说了句谢谢。
梁真并不知道邵明音具体谢什么,但又隐隐约约是知道的。他就笑,原本只是搂着对方腰的手也开始往下摸,邵明音就打他手,这么一打闹,两个人就都笑得放肆。等唇又碰到了一起,梁真听到邵明音又谢谢他。
谢谢他在这儿。
那个晚上邵明音睡得从未有过的安稳,也是从那个晚上开始,他才真正意义上同失眠和浅睡告别。他还是会有梦,梦到那首《秀水街》,张玮玮在唱昨天过去,明天会来,唱就到这儿吧,又一个黄金世界。
而他和拥抱着他的梁真在今天的温州,这也是他们的黄金世界。
第46章
梁真和犹太是在进录音棚的前一个星期才最终敲定,他们的hook用《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这个决定反而是犹太先提出的,原因是他在网易云的评论区里看到一些很有意思的评价,比如一位叫王三BB的朋友就从这首歌的抒情版里听出了实体经济凋敝,农民工权益无处申诉,***营制造业转型之痛,企业有限责任制度不完善等深刻问题。
犹太看到这条评论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扯淡,一首江南皮革厂怎么能听出这么多东西,可等他也将这首歌单曲循环了一整天,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从中听出写悲情的味道。
而那悲情不是给现实中的黄鹤,一首歌也是一个文艺作品,当它被创作出来,创作者想表达什么是一回事,听到的人共情出什么,又完全是出自个人的经历和理解。这首歌来自于现实,温州确实有个江南皮革厂,皮革厂的法人黄鹤也确实在破产后跑路,但如果换个思路,将“黄鹤”和“江南皮革厂”看做温州民营企业几十年的一个缩影和符号,而不是现实存在的人和事,这首歌又是高于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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