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好人有什么好下场,”屋里的路长华双手捋了一把头发,“我要不是个好人,能老得这么快吗?我才32岁。”
将额前有些发灰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一张并不是很老的脸,只是额头纹路深深、鬓角斑白,看起来才显得这么老成。
“你是好人?那我就能得诺贝尔和平奖了。”负责记录的小马撇嘴,一张马脸拉得老长。
“老头子死的时候,留下一堆烂摊子。这个孤儿院,每年得到的拨款很少,残疾、重病儿童却很多。老头还不愿意节省开销,要给孩子们吃好的,以至于经常入不敷出。”路长华说起这个,禁不住露出苦笑。
小马想制止他说这些没边没际的,被方初阳拦住,示意他继续说。
“本地人领养孩子一分钱不给,外国人领养名正言顺的会给手续费,你们知道那一笔手续费够买多少东西吗?报销范围外的药品、孩子的玩具、照顾重疾儿童的护工,这些都需要钱。所以我当然会优先把孩子给外国人了,这有什么错?”不徐不疾,娓娓道来,路长华自始至终都还是那个满脸愁苦、心地善良的样子。
“正规渠道领养,谁也不会说你什么,但你那是正常操作吗?少废话,说正题。”小马实在听不下去了,看着他这张伪善的脸就想吐。
路长华冷笑:“你们见到思思了吧,问过她想过什么生活吗?你们警察每年打拐,救回来那么多孩子却不好好帮他们找亲生父母,就扔给我们福利院。把孩子和收养人分离,又因为规定限制不能被其他人领养,这就是善良?她们那么小,很需要父母的关爱。”
思思那样的孩子,每年都有不少。她们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掉,又被警察从养父母那里夺走,被迫呆在孤儿院里缺衣少食、吃糠咽菜。
“那不是收养人,是收买人。”方初阳纠正这个错误观点。
平时这种审问,都是方初阳唱白脸,小陈或者小张唱红脸。今天那俩人都不在,换了憋不住话的小马,只能由方初阳来扮演这个冷静的角色。
差点就信了这说辞的小马,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少他妈扯淡,思思想要家,那瑶瑶呢?人家有父有母,家境富裕,你把人家卖到国外去。”
“我早年有父有母,却过得猪狗不如,换一个家庭有什么不好?这些城市里的孩子,送去外国照样能生活,甚至能生活得更好。而这些孤残儿童,连饭都吃不饱,活着都很艰难了。一个让大家都能好好生活的方法,何乐而不为呢。”
路长华义正言辞,坚信自己的理论。
他本身就是被收养的,跟着养父才过上了好日子。他继承养父的遗志,兢兢业业地经营这家孤儿院,想尽办法创收,让每个孩子都能吃饱穿暖,甚至还有余钱学点技术、买点玩具。这世上在没有比他更好的好人了。
“呸!”方初阳也听不下去,示意小马记下这人承认拐卖儿童的事实,“你那洋房别墅也是孩子的玩具吗?非法渠道卖出去的孩子,你知道收养她们的是人是鬼吗?”
路长华哽住了,闭口不言。
小马脸红脖子粗地走出审讯室,通知小张把孩子送回孤儿院去,自己咕嘟咕嘟灌了一缸子凉水又要回去。
翟辰笑他:“小马怎么变成赤兔马了。”
“辰哥,别笑我了!我快被那孙子气死了,他竟然说自己是个好人,真是艹了!”小马怒气冲冲地杀回审讯室,嘭地一声关上门。
小张带着思思和其他五个少年从询问室出来,后面还跟着眼巴巴的阿奇:“我跟你们一起去孤儿院吧。”
“阿奇伯德先生,有件事必须告诉你。思思是被拐卖解救儿童,在没有确定她的亲生父母已经身故之前,你都不能领养她了。”小张拒接了阿奇的跟随,并把事实告知,希望他早点放弃对孩子的关注。
阿奇很是无措,求助地看向高雨笙。
“他说得没错。”高雨笙站起来,给阿奇用英文复述一遍,让他更明白。
“NO!”阿奇惊呼。
思思在一边听着,眼中渐渐溢出水光,被哑巴拉了一下才忍住了哭,吸吸鼻子:“小松哥,院长被抓了,你是不是就不能学电脑了?”
哑巴很喜欢电脑,之前路长华说过要送他去学编程的,学费都准备好了。思思还小,不懂什么是编程,只知道是去学电脑。
哑巴摇了摇头 ,拉着她上了小张的车。思思回头看阿奇,一直打转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伸出小手跟他挥挥再见。
“哦天哪,我的心都碎了。”阿奇捂着心口很是难过。
“可以重点调查一下,确系找不到父母,给认定个遗弃,也可以被领养,”翟辰优哉游哉地走过来,拍拍外国友人的肩膀,在阿奇眼中冒出亮光的时候又说,“但这种事责任太大,轻易不能认定,万一人家父母找来,认定人是要担责任的。”
“她父母把她卖了,就算找回去也会再卖一次。”陈照辉小声说。
阿奇这才明白其中的关系,很是不解:“亲生父母卖掉的?那应该剥夺他们的抚养权,为什么还要等他们。”
小陈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转身回去写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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