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似乎所有往事都弥散,只剩下他的体温贴近我。
我将所有人都忘记,只在心中无声祈祷,四海八荒,不管哪一路神仙,请容我多停留在这人世一刻,我想要爱上这个人。
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紧张多日,一时放下心,疲惫如潮水将我淹没,竟就那样靠在孟斯齐身上睡着。
醒过来已经躺在自己床上,天色早已昏暗,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壁灯,散发着明亮柔和的光。
孟斯齐守在我床边,见我醒来,默默注视我。
“你足足睡了有六个小时。”他嗓音嘶哑,下巴也冒出一层青色胡茬。
“看你这样子,好像几天没合眼似的。”我笑他。
“我怕我一睡着,你就回来。”他轻声说,“我不看着,你又从我眼前逃走。”
原来这几天,他就这样守在家中等我。
“你不会再回来。”他说,“你就那样消失,我再也见不到你。”
“怎么会,”我哭笑不得,“我说过我会接受治疗的,怎么会不告而别。”
“我当你只是骗骗我,我以为你嫌我烦,所以一个人偷偷跑掉。你不知道到我有多后悔,怪自己不该逼你太紧。”我的一只手被他紧紧攥着,贴着我的掌心灼热,“你说过你生无可恋。”
我听得他话中的不安,不由叹口气,我以前太不争气,连带叫他为我担心。
“我那时只是太失望,说句气话。”
人不会永远活在失望中。
“我遇到以前认识的,与他做个了断,所以花费这么天时间,”我对他说,“教你担心,真对不起。”
孟斯齐并不问我遇到谁,他对我微笑,“你能重新回来,已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我不会再离开了。”我说。
父亲终于肯搬进医院。
我对他说,“你这样,妈妈不会高兴,你不要让她为你担心。”
这世上父亲唯一在乎的人只有母亲,哪怕她早已不在人世,他依旧牵挂她。只有她能令他心软。
父亲住进孟斯齐所在的那家医院。
主治医生看过父亲的病例,对我和陆青繁摇摇头,然后离开。
父亲最近常常昏迷,我已知道他不能坚持太久。
他熟睡的脸上带着安详笑容,仿佛不觉得一丝痛苦,我想他是梦见年轻时的事。
年轻时他有母亲。
陆青繁陪我走出病房。
自前几天不欢而散,我和他再见面时已很少说话。他一见我便绷紧脸,活脱黑脸门神,拍张照片便可贴到门上,从此保家镇宅。
我对他说,“你先回公司吧。”
“你去哪里?”
“我与人有约。”我与他约在今天今天进行身体检查,商定治疗方案。
他皱眉,似乎对我十分不满。
“即玉,你不要再任性。”
我都无力与他再争辩。
恰好此时孟斯齐迎面走过来,看见我和陆青繁便停下,我松口气,不必再继续和陆青繁纠缠。
上班时的孟斯齐总是面无表情,不苟言笑,与平常的他简直形同两人。
他将一份病历夹在身侧,对这陆青繁轻轻点头示意。
幸好两人都认识,不必我替彼此介绍。
“即玉一向娇生惯养,这些天劳孟医生替我费心照顾他,十分感谢。”陆青繁先开口,神色冷淡,明明在说感谢的话,字句之间却像夹着冰碴。
孟斯齐比他不遑多让,“这是我份内的事,陆先生客气了。”
两个人站在医院的走廊中,安静的刀光剑影,电闪雷鸣。一人着白袍,一人穿黑装,活似黑白无常。
我站在两人之间咳嗽一声,对陆青繁说,“我和孟医生还有点事要商量,你先走吧。”
说罢拉着孟斯齐急急离开此地。
直到孟斯齐的办公室我才长吁一口气。
“刚才我几乎以为你们会动手。”
简直如看旧式武侠小说,两大高手对阵,死死盯住对方半天,额上出汗头顶冒烟,终于一方受不住,从口里吐出血来,认输。
光用精神和意志便可杀伤对手。
“是他对我有敌意。”孟斯齐一边看病历一边说。
“他误会你我关系,怕我遇人不淑,他觉得你是有钱没心的纨绔少爷,玩弄我感情。”我说,“他想太多。”
孟斯齐终于笑了笑,说,“他也不算误会,我的确热烈追求你,但我对你死心塌地,绝不二心。”
我脸红,转移话题,“我最近难以入睡,常常痛醒,阿司匹林不再管用。”
孟斯齐笑容僵一下,他看着我,眉眼间略见焦虑。
我便知道不好。
“情况不妙?”我小心问他。
他笑得勉强,“没关系,我会给你加新的药,没关系。”
“嗯。”
气氛一时尴尬,我看见孟斯齐的手不可见的颤抖。
还是太晚,我醒悟的太迟,还是来不及。
“我祖上诸多人死于不治之症,祖父以为是为富不仁造得孽根,直至过世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谁知到还是躲不过。”我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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