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林如笼子里的狮子一样来回烦躁地踱着步子,手上的血蜿蜒流下,滴在白色长毛地毯上,触目惊心。他的脑子很乱,有无数指责的话想说。
他想说:“你难道把我当成赚钱机器?我赚钱养家没什么,赚了钱的目的也就是想让你和孩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什么出差啊加班啊压力呀,都不算什么!可是我没有义务赚钱为你的异母弟弟开公司!更让我伤心的是你、是你对待我的态度!尊重、信任在哪?沟通理解在哪?你什么也不对我说,我什么也不听,只会用压抑自己的方式给我施加压力?用瞒天过海的方式解决问题?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这些话翻来覆去地在他的肚子里吼,生生憋了一肚子气,可悲的是尽管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顾忌着彦清的病,不敢放开了说。
“建林!”彦清带了哭腔求他,“对不起,是我错,你的手……”
陈建林烦的要死,再也无法在这个屋子里呆下去,否则的话要么他憋死要么他彻底爆发,在那之前他怒气冲冲地拿起外衣,冲了出去。
陈安迪把耳朵贴在门板上细细听了一会,除了最开始砸东西的闷响和他爸爸的一声怒吼之外,外面并无特别的吵闹声,最后是摔门而去的声音。
他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家里大人动过手红过脸,这次他也不知所措了,没经历过的事情总归是要可怕些。
他又大着胆子打开门缝偷看,客厅里没了他爸爸的身影,只剩下他彦叔一个人抱着肩膀弯腰坐着。他犹豫了下是不是要出去看看,可是出去了他又想不出要说什么,是问怎么回事还是安慰?
他想了想,还是悄悄关门退回到自己房间。
还是不放心,于是他拿出电话给他奶奶家打了过去,低声说:“奶奶,我爸和彦叔刚才吵架了。我爸跑了,彦叔在沙发上哭……我?我没事。”
陈建林一气之下跑出去,开着车在街上乱开,电话响了,他原以为是彦清,终于还是塞上耳机接听,结果是陈京萍。
“喂,你和彦清怎么回事?打仗了?”
“没有!哪都有你的事!”
“你吃呛药了!在彦清那里受了气反过来撒在我头上么!”
陈建林实在没心情听他姐姐火上浇油,吼了句“吃饱了撑的吧!”,啪地挂断。
他心里有一团火,眼睛里有两团火,脚下油门不知不觉踩得过了些,若从路边监控里看,这辆银灰色车子一闪而过,超速无疑。
彼时天上飘着小雪,车灯里雪影纷繁,如夏夜里扑灯萤虫。白天下的雪落地成水,夜里气温低水凝成冰。路面亮如镜面,美丽而危险。陈建林发现这点是他在转了个弯之后,车飘移着如踩着冰刀失控的运动员一样摩擦力几乎为零地抛着弧度侧滑出去,尖锐的煞车伴随着旋转失重眩晕,对面车道强光刺目直照过来……
陈京萍被挂断了电话之后骂了声“有病!”,陈母在一旁关切地问:“怎么回事?你就不能好好跟你兄弟说话?他现在刚跟那位吵架心里正烦着,你就不能体谅下?”
陈京萍乜斜着眼说:“您这话说的,好像我多事似的。不是你非催我打电话问的吗?他现在心情不好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陈母嗔怪道:“那又不是外人,是你弟弟!他和彦清从来没吵过架,这次居然把安迪都吓到了,不知道出了啥事,我能不担心吗?!让你帮着问一句你看你这态度。”
陈京萍冷哼道:“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什么事了。”
陈母说:“你又知道!你才从外面回来多长时间!”
陈京萍说:“您还别不信,本来我不想多事的,再说也没什么证据,不过既然他们现在闹起来了,我看多半还跟那事有关。”
在陈母的追问之下陈京萍把那天早上她偶然堵到彦清在陈建林和安迪都不在的时候留他所谓的“朋友”过夜的事情和盘托出。
陈母听了难以置信,“你没看错吧?”
陈京萍说:“我的妈呀!那么大一活人我想看错也不容易,而且还是挺漂亮一个男人——这世道,长得好看的人要么自己命不好要么搅合别人的命不好,我算看明白了,没一个好货。”她不知道又想起了自己的哪部分人生阅历有感而发了,其实她自己年轻的时候长的也不错,现在年纪大了若肯修身养性气质上出色也不会差到哪里,可惜生活磨出了她的棱角,眼角眉梢多的不是豁达睿智,而是尖刻不平之色。
陈母一拍手,更犯愁了,“我就说男的和男的,总不是个事!看看现在怎么样!这搁从前就是耍流氓,结不上婚的不就是耍流氓嘛”她琢磨了一会,又道,“——不过这么多年我品彦清,还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也许真就是普通朋友。虽然他和建林过日子,可是也是个男的,和女的还不一样,留男人过夜也不一定就有什么。”
陈京萍哼道:“您要是能这么想得开我更没什么可说的,这不是你非要我分析他们俩为啥吵架么。”
陈母又想起眼下的事来,“说的是呢,还不知道为啥打起来了——你说你们做儿女的多不让我们当老的省心!你是这样,你弟弟又那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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