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丘云坐在包间里面,听电视台几个人说话,视线往外瞥,正好和祁禄撞上。
汤贞在洗手间里呕吐,扶着隔间的墙板,一直吐到胃空了还在干呕。祁禄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为什么突然喝这么多,他在外面慌慌张张找了一个纸杯接了水,想让汤贞漱漱口。
汤贞跌跌撞撞出来,祁禄扶他。汤贞脸颊两侧头发都湿了,他喘着气,和祁禄说,他要回家,他要现在回家。
祁禄一愣。
他没开车,是梁丘云派小孟开车把他们俩接过来的。
“我去找车,你等着我。”祁禄和汤贞比划。
汤贞眼神直的,看了祁禄,傻了一样点点头。
祁禄准备把汤贞先扶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休息,免的他不在的时候有什么狗仔记者过路人拍到汤贞喝醉的痴态。还要躲着包间里那群人,不然被他们发现了,汤贞肯定走不了。祁禄想着,回过头,看见洗手间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陌生男人,穿着厚重的西服,戴了一只方框眼镜,正盯着汤贞看。
祁禄用后背把汤贞挡住。
那个男人大步过来。
“汤贞老师,”就听他拘谨地说,又难掩激动,“真的是你?”
祁禄警惕地看着他,就听他说:“汤贞老师,我是方遒,你还记得我吗,我父亲是你的朋友。”
“我一直在到处找你,我父亲不肯给我你的联系方式,我又不能直接找你的公司,只能到处碰运气——”那男人一口气说着,忽然绕到祁禄背后,祁禄一转身,发现汤贞正睁大眼睛看了那个人,手也被那个人紧紧攥着,“汤贞老师,有些事我父亲执意瞒着你,但我必须告诉你,你也是受害者,而且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方遒提出要找个私密地方说话,他说外面有人跟踪他,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现他在这里,还和汤贞碰上了头。他说他要告诉汤贞的事情非常重要,洗手间随时有人进来,会被人听到。
祁禄想告诉他,汤贞现在状况很不好,恐怕听不进你说话,有事还是改天再说吧。
汤贞强打着精神。
看方遒着急的样子,汤贞问:“你想去哪儿说……”
方遒在这家酒店楼上开了一个房间,祁禄注意到方遒拿的证件并不是他本人。若不是祁禄几年前跟着汤贞见过方遒一面,怕是要以为眼前人是个骗子。
尽管方遒变了很多,穿衣打扮,说话的表情,站立的姿态,全都不一样了。他若不说他是谁,祁禄根本认不出他。
趁着电梯没人,他们把汤贞带进去。
祁禄跟酒店要了几片解酒药,喂汤贞吃了。一进房间,方遒情绪激动,把汤贞扶到沙发上坐下,开始一顿和汤贞倾诉。他两只眼睛突出来,像条饿狼,盯着汤贞的脸。
“我父亲出了事以后,我一直想方设法追查当年的真凶……可处处有人提防我,跟踪我,破坏我找到的线索……我父亲说,他当年树敌太多,得罪的人太多,没把他撞死,说明对方留了他一命,让我不要再查了,”方遒说得咬牙切齿,坐在汤贞对面,“可我就是想不明白,我父亲能得罪谁。汤贞老师你知道的,当时他已经破产,公司尽数变卖,背着那么多债,要不是老师你出手相救,我们家恐怕连我父亲的保证金都付不起!已经落得这个下场了,还不肯放过他,非要把他弄得残废了,没法生活了,才肯罢休。”
汤贞脸色苍白,听方遒说话。方遒握着他的手。
方遒看着比汤贞年长不少,口吻却俨然一个小辈。
“我父亲没出车祸前,精神还是不错的,除了公司没有了,至少别的都还在。债主也没有上门逼债的,和和气气,还找我父亲请客吃饭。我父亲当时说,那些都是他一起打拼过的兄弟,知道他方曦和有能力,还能东山再起,”方遒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可那场车祸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我们家也彻彻底底完了!”
“方遒……”汤贞轻声唤他。
方遒太激动,听不到汤贞的声音:“什么都没了……家里车子被砸,房子抵了债,我四处筹钱,和亲戚朋友们借遍了,借不到,谁还会借给我们钱,没人相信方曦和还能还得上钱。我父亲生性要强,从不服输,他得罪的人连两条腿都要给他拿走,怎么还会让他有机会东山再起。他没有希望了——”
祁禄每次陪汤贞去看医生,总会遇到几个病人,反反复复,一遍一遍,每一天每一年,都在情绪激动地诉说着同样的故事。他们机械地沉浸在那仿佛永远无法忘却的悲痛里,因为个中情节回味了太多遍,说起话来语速飞快,字眼像子弹一样射出来,谁也没法劝阻他,只能听他一遍遍全说完。
医生也曾问过祁禄,汤贞在家里有没有类似举动。
没有,祁禄表示,要有就好了。
祁禄感觉汤贞好像随时要倒下一样。汤贞身体前倾,拍了方遒的肩膀。
“你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吗……”汤贞问他。
方遒哽咽着,咳嗽了两声。赶忙从胸前的西服内袋里拿了一卷叠得皱皱巴巴的纸出来。
“有,有……这是上个月我在澳门查到的一点消息,不仅和我父亲当年被人诬陷的案子有关,还牵扯到汤贞老师你,我当时第一时间就想找你,但四处有人跟踪我,我不敢明目张胆,只能——”方遒说得口沫横飞,更靠近了汤贞,他手颤抖着翻开那叠纸,“汤贞老师,你看这个,这是当年我父亲破产以后,第一个报道你召妓丑闻的记者,这个,这就是电影节上那个假妓女,你还能认出他们吧!你再看这个,看旁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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